张遇贤以身旁的黄伯雄作为支撑,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泥土上。
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雨点滴滴答答地落在张遇贤银色的铠甲之上,将原本有些蒙灰的铠甲刷得曾亮,一道道清晰的水迹前脚跟着后脚,似乎把银色铠甲当成了自己的舞台,尽情的在上面舞动着。
黄伯雄和张遇贤的头上都带着做工精良的草帽,身上都穿着密不透风的盔甲,虽然并不能完全地抵挡住这次暴风雨的洗礼,但实在是比后方那些衣服破破烂烂,身上的铠甲也是东一块西一块地拼凑起来的普通士兵要好上太多。
用右手扶住自己脑袋上的草帽,僧景全迈开步子,快走几步走到张遇贤的身边,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不仪态的,凑到他耳边大喊道:“国主!大雨骤起,看这架势,短时间内绝对歇不了。这附近又多有丛山峻岭,在雨水冲刷之下,泥土松软,容易移动。要是两者混合在一起塌下来,那就不好了!”
张遇贤是个人,当下雨的时候,人会避雨,这是本能:“景全放眼看看这周围,方圆十里看着都不像是能找到一个避雨的地方!”
“国主!”僧景全平日说话都是温声温气的,如今大喊起来,夹杂着雨声,很是有一种声带撕裂的沙哑感:“臣幼时曾随师傅来过此地,当时天公不平,也是下得这般大雨。幸好上神保佑,我们找到了一处岩洞避雨,这才活了下来。”
“那还废什么话?”张遇贤的声音被淹没在巨大的雷声之中,“快带路啊!”
僧景全只听到了后半句,不过这样也足够了,他马上接过向导的位置,带领着一众贼军往那处曾救下他性命,现在又即将救下几千余的性命的洞穴而去。
或许真是上神保佑,又或许是人定胜天。
那处避雨的洞穴离张遇贤等人所在的位置并没有多远,僧景全的记忆也没有出错,虽然天色因为乌云有些漆黑,但至少目还能视物,种种原因之下,张遇贤等人很轻易地就找到了这处洞穴。
洞穴的洞口并不大,一开始张遇贤还担心能不能容纳他们几千人,但走进去之后,他才发现他多虑了,洞穴的洞口虽然不大,但里面一直通到极深的地方,想来容纳个五六千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张遇贤待的地方自然是在洞穴的最深处,他脱掉湿掉的草帽,顺便把完全被浸湿的铠甲也脱下来,精疲力尽地躺在一块坚硬的大石块上,整个人都失去了心气,
“我果然还是没有做领袖的才能!局势本就已经如此险峻,没想到就连老天爷都不帮我!这不就是那什么……天要亡我吗?”
张遇贤的性格本来就懦弱,遇到一丁点失败和挫折就会想要退缩,更何况是天气这种被他视作是神之旨意的重要因素。
一旁的黄伯雄也没想明白,疑惑地问道:“是啊!明明是神使您是听从神谕带领咱过岭袭虔的,可为何他又要降下此等暴雨,这岂不是前后矛盾之事吗?”
僧景全闻言,皱了皱眉头,但是什么话也没说。
洞里罕见地沉默下来,无言的寂静像一只巨手,缓缓地攥紧了张遇贤的恐慌的心脏,时不时猛烈撞击在洞壁上的雨点和轰隆隆的雷声无比像是一把小锤,和巨手配合着,一点一点地敲击着他的心脏,虽然力气不大,可每一下都敲击在关键的位置之上。
张遇贤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的眼前又开始一片模糊,上涌的血气使得他的面色急速红润起来,像是喝醉了酒一般,脑袋也开始变得迷迷糊糊起来。
——他又看到了王表。
张遇贤看到王表正站在僧景全和黄伯雄的背后,像往常一样的,仍旧朝着他露出着那该死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平常一向懦弱,并且对王表的神明身份深信不疑的张遇贤突然支棱起来,忽然从石头上蹦了起来,不管不顾地扒开僧景全和黄伯雄,往王表的方向冲了过去。
“何以至此?”他大声地质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