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的两人相坐无言许久,最后还是韩熙载开口问道:“虚白在庐山过得可好?”
史虚白又喝了一杯:“自然是极好。”
韩熙载正色道:“难道虚白沉溺于梦乡之中,却是忘了当初在中原与我一同发下的志向吗?”
“我当然没忘!”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史虚白蓦地有些烦躁起来,“只是你看看当今陛下的模样,首尾两端,出尔反尔,根本只敢龟缩在淮南一地享受他的荣华富贵,我看这大唐,早晚得亡!谈何志向?”
韩熙载并没有纠正自己的好友的话,事实上,很多时候他也是这么想的:“北复中原的志向若真有那么好实现,那为何东晋名将辈出却未能尽全功?遇到挫折,只是把困难归结到他人的身上,而不想想自己的问题。这样的人,不是我认识的虚白!”
“那叔言认为,现下我们应当如何?”史虚白听到韩熙载的指责,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脑子更加清醒了些。
“养精蓄锐,以待天时。”
史虚白差点要笑出声来:“叔言这八个字,与‘好吃懒做,无所作为’有何区别?”
“区别可大了。”韩熙载对史虚白的嘲讽并不感到生气,他们这种不矜名节的人相处起来,也大多是这样,“一个是心怀期望,一个是放浪形骸!”
史虚白罕见地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叔言此次是随南昌王而来?被南昌王派来邀请我入他麾下,为他所用?”
“并非如此。”韩熙载解释道:“王爷并不知道我是为邀请你而来。”
“所以,这只是叔言一腔情愿的想法?”
“当然不是。”韩熙载反驳道:“我相信,若是王爷见了你,必定会委以重任。”
“为何?”
“因为王爷,是明君。”
“不是皇嗣,何以称君?”
“果断而不仁慈,失败而不气馁,对臣下有信任之心,但百姓有体恤之意,可谓明矣。而以此为基,何愁未来不能成君乎?”
“却是……”史虚白停顿了一下,“很少见到叔言对他人有如此之高的评价。”
“方才陈夫子所言王爷之事,虚白也历历在耳。”韩熙载声音不急不缓,但传到史虚白耳中,却像是恶魔的低语,让他情不自禁地想要一探究竟,“但耳听终究为虚,虚白不如和我同去延宾殿,见一见王爷,到时候再作决定,也是不迟。”
史虚白晃了晃酒杯,里面清澈的酒水倒映出他长满胡子的邋遢面庞,与韩熙载之前见到的那个清秀昂扬的士子完全判若两人。
他的内心还是不甘于在这里虚度光阴,郁郁一生,于是只轻轻道了一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