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善揣上意的人,魏岑甫一开始就发现了事情的关键,对于宋家的人死没死,李昪肯定是不在意的,甚至他心底还会有些窃喜也说不定。李昪在意的只是李弘冀,而宋齐丘对他也还有用。
宋家灭亡已经成了一个既定的事实,无法更改;而主客双观上造成宋家灭亡的人是南昌王李弘冀,综合上述对李昪心理的分析,只要稍加留意就能发现,如果把目光放在这件事上,完全是一个死结——无论你如何巧舌如簧,最后都会功亏一篑,别忘了,这里是封建社会,最后的决定权,永远在皇帝的手中。
那么,只要转换一个目标……
魏岑继续说道:“错之处,在于对宋节度行为之误解,这方面,臣以为陈侍郎所言有理!宋节度这么多年来一直尽心辅佐陛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更是经历家破人亡此等伤心之事,年岁已大,不若等其抵京,免其罪责,加平章事,以示荣宠,以安天下心!”
加平章事,这不成宰相了?
大理司直、刑部郎中萧俨立马出列,道:“臣以为不可,宋节度镇守南昌,无功有过,如何能因为亲族被杀,就对他横加封赏?况且如今朝中共有徐、张、李三位相公,多出一位,怕是不妥。”
陈觉为了宋齐丘此番也是豁出去了,丝毫不顾最前面就站着徐阶、张居咏、李建勋三位宰执,竟然嘲笑道:“三位相公都是无能之人,能者上之,有何不妥?”
徐阶一点反应也无,张居咏和李建勋更是老油条了,眼关口鼻关心,无论后面怎么风起云涌,端地是一个稳如泰山。
没对三位相公造成伤害,倒是把孙晟惹笑了,他不慌不忙地出列,道:“陈侍郎是在说陛下识人不明乎?”
一击即中,直指要害。
这下,冯延巳也不得不下场了:“臣想,陈侍郎之意,是三位相公互有长短,应该让宋节度来统合,方能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真是的,冯延巳觉得陈觉昏了头,萧俨说只能有三位宰相就只能有三位宰相?怎么跟着人家的话走。
常梦锡又一句:“小人之言!”
冯延鲁也出列开始辩驳。
诸位朝臣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在这庄严的朝堂之上争吵了起来,其中当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一开始第一个说话,引发这场争端的刁彦能此刻却是稳坐钓鱼台,安安静静地看戏。
他旁边队列中的中书舍人游简言真是人如其名,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过,他不说话可不是要像张、李两位相公学习明哲保身,而是他认为“在其位谋其政”,对于这种不处于他职责范围之内的事情,他向来是不会发表任何意见的。
游简言前方的兵部侍郎、尚书左丞严续同样是未发一言,但原因却是与游简言不同。严续从小生长在富贵的家庭里,好容易养成了恭谨的性格,同样也明白了“严以待己,宽以待人”的道理,他虽然守正独立,不为党附,但这多是对自己的要求。
喧哗的声音越来越大,吵得李昪脑仁疼。
“够了!”李昪右手一拍扶手,兀地站了起来,“当朕的朝堂是菜市场吗?泼妇骂街,成何体统!”
眼见皇帝发怒,刚才还喧闹无比的朝堂一下子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遣使去南昌探明情况,此事待子嵩抵京之后再议!”
丢下这句话,李昪头也不回地从后门走出了朝堂。
ps:谁说出了名的奸臣不是名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