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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山祭首日。迎神之禮向來吸引最多看客。
與往年一樣,天未亮,不易宮便開了宮門,任由遊客登上神女峰。不少遊客抹黑登山,其中便有謝子燕等鏢隊眾人。大家因為任務完結,心情輕鬆,一路有說有笑。
來到迎客樓時,身邊遊客已絡繹不絕。看來人人都想早早上峰,佔個好位子,觀賞迎神。
從迎客樓到神女峰,路上的雪早已掃清,道旁掛上紅色燈籠。此時看來,這十里峰路,宛如蠕動的火龍,蜿蜒而上,頗為壯觀。
遊客中有不少叫賣的小販。平時不易宮戒備森嚴,可瓊山祭三天,遊人商販不絕,禁地變為鬧市,別有一番景象。
謝子燕一行人一邊登山,一邊讚歎,不知不覺便到了神女峰。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綠瓦粉牆的玉瓊宮。
玉瓊宮乃不易宮的主殿,殿前有寬闊空地,連著萬仞懸崖。崖邊有一座二十尺見寬的冰臺。迎神之禮將會在此臺上進行,開啟為期三日的瓊山祭。
因為冰臺光滑難立,行迎神之禮的神女需有武功底子,一向由易家的年輕子弟為之。
大殿廣場上此際人頭湧湧,喧鬧不已。東方天邊漸漸泛白,五彩霞光呼之欲出。
此時只聽一陣悠揚鐘聲傳來,安穩人心。眾人知道祭祀即將開始,紛紛安靜下來。四下只聞,信眾口中不斷輕念‘神女在上,安樂隨善’的嗡嗡聲。期待之情,濃厚得彷彿可以摸得著,看得見。
鐘聲方落,鼓點乍響!
初頭只是一鼓,後來鼓聲愈來愈多。節奏卻一直不急不徐,清亮有力。少頃,五個身著寬鬆白衣的少女,從玉瓊宮陸續出現。她們雙足纏布,帶著儸神面具,手中各自舞著一隻魚鱗狀的金箭。隨著鼓點,踏著古老禹步,款款走向冰臺。
登上冰臺,她們的禹步愈發緊湊,口中的喚神謠愈發高亢!氣氛莊嚴肅穆,聞者志易神移,思古之情由然而生!
歌聲越來越急促,拂曉俄頃!就在萬丈金光破雲而出之時,一個紅衣少女從天而降,飄落冰臺!
紅衣少女沒帶面具。晨霞下,她冰雪肌膚,光彩奪目,朝陽似乎都為之黯淡!她舞著紫弓,與白衣少女一般,踏禹步,念祝詞,依次從同伴中接過魚鱗金箭,往人潮射出!
此乃‘龍鱗箭’,拾者,得福也。
每射一箭,皆歡呼四起,臺下眾人爭先拾取!肅穆的氣氛被喝彩蓋過,廣場逐漸熱鬧。
第一箭,落在一壯年小販面前;第二箭,被一鶴髮老翁拾得;第三箭,乃一青衣婦女所接;第四箭,射中一位行腳郎中;第五箭,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謝子燕懷中!
龍鱗認主,迎神之禮到此結束。歡呼聲中,六位神女告退。
謝子燕一時沒有回過神來,直到耳邊盡是祝賀之詞,才意識到自己‘中箭’!鏢局同儕皆興奮不已,說這是好兆頭,鏢局大旺,更有人說謝子燕今年定有喜事!
‘恭喜子燕!第一次就拿到龍鱗箭!’背後一把熟悉的聲音道。
謝子燕聽出是剛結識不久的易無待,轉身道:‘無待!’看到少年的臉,不由想起那紅衣神女,因為紅衣少女與眼前的好友有七分相似,尋思片刻,恍道:‘方才的紅衣神女,難道就是......’
‘正是小妹,易瑤,小字無憂。子燕,我是來帶你去見姑姑的。阿瑤說不定也在那!’
不知為何,聽到可能見到易無憂,謝子燕心中怦然,一股莫名的感受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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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轉的琴聲從崖邊閣樓傳來。
謝子燕認得曲子是古調‘松風’。清泠縹緲之音,令人頓生出塵之意。
琴者高明!他暗讚一句。
‘這裡是琴閣,姑姑經常在此休息。’易無待領著他,踏進四面環山的房間。
房中有兩人。一優雅女子臨窗撫琴,旁邊坐著另一位端莊婦人。兩位皆氣質不凡,相比之下,撫琴的婦人比後者多了一分冷傲。聽到腳步聲,兩人同時望來。
經易無待引見,謝子燕知道撫琴的女子,便聞名天下的‘雪山神女’易君鸞。另外一位則是不易宮的管家,秋娘。
易君鸞上下打量,發現謝子燕不單有酷似他父親謝春秋的五官,還有與他一樣的魁梧。謝春秋身長九尺餘,到哪皆‘高人一等’。謝子燕年紀十六七,個頭比同齡人高出許多。
‘虎父無犬子,名門之後果然玉質金相!’易君鸞讚道。
謝子燕行禮:‘謝瑄見過易宮主,秋管家。’
‘不必拘禮。你跟嵐兒一樣,叫我姑姑吧。’
‘是。’謝子燕受寵若驚,連忙應諾。
‘我不知你來方州。倉促之間,無暇備禮。’易君鸞從腰間解下‘夕顏’,道:‘我的佩劍,就權當見面之禮吧!’
夕顏劍,乃天下有名的寶劍。雪山神女一直佩帶,視若珍寶。謝子燕已慶幸得見真正的神女,卻沒料到對方會送如此貴重的禮物,一時訝異不已,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秋娘抿嘴一笑:‘謝世子,這是長輩的一番心意,快收下吧!’秋娘稱呼謝子燕為世子,是因為謝家也是侯爵之家。謝子燕是嫡長,如無意外,將來是要繼承爵位。
謝子燕只好接受,連聲道謝。
一旁侍候的易無待也是心中詫異,忍不住湧起一絲酸意。幸好他生性愷悌,敦厚純良,很快便不以為意,笑道:‘子燕運氣真好。佩劍剛被毀,便得到另一寶劍!果然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秋娘聞言奇道:‘難怪不見謝世子佩劍。寶劍被毀,這是怎麼回事?’
謝子燕說出鏢隊在萬壽城的客棧內,遇到深夜訪客。
‘姑姑,子燕遇到的人,與昨夜闖宮的人是否相同?’易無待突然問道。
‘闖宮的人?’謝子燕問道。
易無待見他一臉不解,解釋道:‘我們雪峰昨夜也有訪客!是一黑衣人,被姑姑發現。姑姑與其過招,他卻掩飾武功,除右手被姑姑劍氣所傷,竟全身而退!我思量,萬壽城有如此身手的,應該不多,恐怕與子燕所遇的,便是同一人!’
侄兒萌生如此念頭,易君鸞微微一愣,因為不能道破他的誤會,只好順水推舟地道:‘嵐兒此話不無道理。’
易無待似乎受到鼓舞,繼續道:‘能擋姑姑的劍的,別說萬壽城,天下也寥寥無幾......與姑姑齊名,同列‘五傑’的,是子燕的父親,慶州九逸山莊的謝春秋謝伯伯;古州赤湖的顧映雪;梁州機關城的南宮夢蓮;鹿都百里巷的沐雲鳳。還有就是,東海‘快意刀’司馬安仁,和鹿都三千寺的八荒和尚!五傑,都是姑姑的太學同窗,來不易宮,怎會不打招呼?司馬安仁是紫策八軍之一的怒水軍首領,一直駐守在海島黎州。而八荒和尚是佛門高僧,極少在外走動。不是他們.....難道是老一輩的退隱名人?’
‘前輩高人,怎會作梁上君子?’謝子燕脫口道。
易君鸞心頭一堵,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從臉上閃過:‘許是黑道人物......’
‘黑道上,能與小姐對抗的,怕只有吃心上人那個魔頭吧!’秋娘接著說道。
吃心上人乃當今黑道的第一高手,近年活躍在西府簡州。更有傳聞,近來聲勢浩大的邪教招搖教,他便是群魔之首!
易君鸞不置可否,從袖中拿出一方汗巾:‘吃心上人自稱佛門中人,身上不該有這樣的東西。這是黑衣人昨晚留下的。’
秋娘瞥見汗巾,心頭猛然一跳。嘴唇,張了又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