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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凤传奇之紫竹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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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山城雪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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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一聽,覺得雖是折中的辦法,卻難為易家。

‘沒有方州百姓,哪有今日的易家?’易君鸞不以為然:‘再說,由於我管教疏忽,易氏族人胡作非為,營私舞弊,這萬兩白銀,恐怕也補償不了!’

知道易君鸞此舉是為犯事的易輝所作的補償,眾人也不好再說什麼。

又吃了一輪茶。

易君鸞想起昨日收到的一封信,道:‘諸位,我有一件亦公亦私的事想取各位意見。’

在座一聽,不知何事為‘亦公亦私‘。只聽易君鸞道:‘我收到了古州顧家的求親書。’

此話一出,除了方誠碩,眾人皆一驚。

喬清風更是差點兒將茶撒一身。易君鸞見狀,悄無聲息地嘆了口氣。

方誠碩卻是會心一笑:‘宮主收到東麟侯,顧太公的信。信上說顧家有二三兒孫,及冠之年。顧太公欲從世家中,覓妍淑女子配之。’

眾人方才如此震驚,皆以為顧家是要求娶易君鸞。不料顧家竟是為侄輩求親!這本是兩家私事,但古州顧家和方州易家皆九州貴冑,兩家連親,關係地方勢力,需皇帝同意,所以也屬公事。

易君鸞點頭道:‘雖然信是顧太公寫的,但主意肯定是顧映月的!不知各位對此如何看?’

方誠碩一邊回憶多年前去過的東海之濱-古州,還有盤據在那裡的‘地頭蛇’-顧氏,一邊幽幽道:‘顧大郎顧映雪過世後,顧家當家的,便是他的弟弟-當今戶部侍郎顧映月。我們方州得以修築官道,與戶部在庭議上的支持不無關係。顧家顯然有意親近,只不知是福是禍?’

易君鸞附和:‘先生說的正是。還有,工部派來監工的將作大匠,本因我們山城雪國,偏遠難行,有意推延啟程。聽說是經過顧映月的一番‘勸導’,才及時趕來的。顧家權傾一時,而我們偏安一偶。他們處處相助,用意不明!’

紫孝九州推行以農為本,工商為末之策,但除鹽鐵等戰備乃官營,民間殖貨少有限制。

正因如此,‘地頭蛇’顧家世代在東海之濱經營海貿,攢下巨富。家業之大,其它三大世家加起來,仍不能與其相比!他們更是皇親貴族:顧太公東麟侯,嫡長子名顧貞,字映雪,娶了先帝廉康皇帝的女兒-子夜公主。二子便是戶部侍郎顧映月,名亨。三女兒乃當今三皇子,誓王的生母-素儀皇妃。

誓王,乃皇室樂氏至今唯一存活的皇子,立儲指日可待。

滿朝文武更有不少是顧家的舊交。最顯赫的,當數手握兵權的鎮國公,夏侯林(字長靈)。夏侯長靈位居三公,官拜太尉,統領兵權。夏侯一家,與顧家一般,出自古州,世代交好。這位夏侯將軍雖已花甲,可雄風不減,此時仍帶領紫策八軍之二的倚天,御風,固守西疆邊境。

相比其它三大世家,顧家後來居上,卻隱隱成四家之首。天下第一家的地位,無人能撼動!

郎中令喬清風忽然嘖了一聲,貌似不滿口中茶水:‘顧家當年不吝嗇用金銀美人巴結皇室,換來皇親貴族的身份,如今又要來巴結不易宮!’

易君鸞聽到喬清風話中帶諷。想起三年前,自己與他前往鹿都,為求修建官道的聖令,找戶部的顧映月幫忙。當時顧映月對自己輕浮的態度曾令喬清風極其反感。自此,喬清風對顧家便埋下偏見。

易君鸞暗笑,嘴裡卻道:‘話雖如此,就天下形勢看來,與顧家聯姻,不失為明智之舉!’

‘君鸞!’喬清風情急之下直呼易君鸞的名字,隨即改正:‘太守!顧家向來唯利是圖,與其親近,不啻與虎謀皮!’

易君鸞忍不住笑了出聲:‘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清風,這道理,你該明白啊?顧家靠著利益二字,位極人臣,處事不無可取之處。’

喬清風知道易君鸞在暗示自己的商人出身,一時啞口無言。卻聽方誠碩沈吟道:‘顧家商人出身,怕是看到官道開通後的商機,才趁勢示好的。’

劉長史點頭:‘顧家為此求親,也無可厚非,他們畢竟是一群商人!’

呂都尉附和:‘若有顧家的幫助,官道定能變成商道。那也不枉太守一番為民請命的苦心!‘

喬清風見眾人漸漸接受聯姻,心中著急,正想說服之詞,卻聽易君鸞堅決道:‘如此看來,顧家聯姻確實可行!顧太公信中邀我明年正月,赴赤湖梅花宴。我會如期赴會,趁機考評顧家子弟。’

喬清風重重地將茶碗放下,知道無論說什麼都改變不了易君鸞的決定,長嘆一口氣。

議事完畢,眾人告退。

‘清風,你稍留片刻。’易君鸞忽然道。

正邁出房外的眾人有意無意地望了喬清風一眼。其中方誠碩更是露出玩味眼神,暗忖:‘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太守這是終於要回應喬中令的心意?’

原來喬清風而立之年,仍未婚娶。他比易君鸞小幾歲,自從來到太守府一起共事,便傾心於這位不讓鬚眉的‘雪山神女’。瓊山守宮神女不能婚嫁,一旦到了十八歲便會卸任嫁人。易君鸞卻是例外,不知為何,人到中年仍是神女。多年以來,喬清風守著這份真情,默默等待。

方誠碩正思量太守要與郎中令談些什麼,不知不覺地走到一人面前。

‘方先生,嵐兒回來復命了。’

方誠碩回過神來,看請來人:‘無待,九逸鏢局的事如何?’

‘鏢隊已下榻城中客棧。先生的話,我也傳給了盧先生。盧先生說明日會準時赴宴。謝家的世子,謝子燕也來了。他說要拜訪姑姑。’

‘甚好!’好友得以順利入城,方誠碩心安不少,忽然目光露出一絲狡獪:‘無待,你姑姑還在暖閣。我們去禀告她謝世子要拜訪的事吧!’

*

暖閣內。

‘清風,這墨玉是你們喬家的傳家寶。我之前不知。你快收回去,留著將來送給你的妻子吧!’易君鸞將一塊晶瑩玉佩放在兩人之間。‘這些年你一直在我身邊。我很感激。我不想改變什麼,你明白嗎?你若不願意繼續留在我身邊,我可以將你調去一個更好施展抱負的地方。’

‘君鸞,你當真......如此絕情?’喬清風的聲音微微顫抖。

一陣安靜後,喬清風步履蹣跚地走出房,頭也不回地向府外走去。易君鸞在窗邊,看著雪中遠去的落魄人影,心中隱隱作痛。

廊下的方誠碩不禁唏噓。他悄聲對易無待說:‘夜深了,我們還是明日再來禀告宮主吧。’

這時君鸞的聲音響起:‘是方先生嗎?’

方誠碩聞言,只好硬著頭皮,與易無待一起,登上議事廳。

端坐堂上的易君鸞已是神色如常。

易君鸞見侄兒易無待在此,便問雪峰是否有事。易無待道出九逸鏢局的事。

‘謝家世子也來了?’易君鸞想起好友謝春秋,頓時輕鬆起來:‘後日瓊山的早祭過後,你請他,到我的琴閣來吧!’

‘謝姑姑。子燕兄定會欣然赴約!’

易君鸞頷首:‘你多認識這樣的朋友也有好處。’

‘子燕兄武藝高強,膽識過人,是個少年英雄!他雖是第一次跟鏢隊出來,而且途中遇到意外,送活人,送著送著,便成了死人。可他一點兒也不害怕,跟那些經驗豐富的鏢師一樣!’易無待讚不絕口地道。

‘死人?!’易君鸞與方誠碩同時問道。

‘嗯,子燕兄說,主顧是萬壽城一名馮姓商人。在外經商多年,衣錦還鄉。沒想到出發不久,馮商人便因病去世,所以鏢師一路送的,是一副靈柩。’易無待解釋道。

方誠碩一副聽完一則趣聞的模樣,道了句:‘原來如此。’

易君鸞聽後卻無甚表示,只有眼神稍稍黯淡。方誠碩以為易君鸞處理公私事務,早已疲憊,便與和易無待告退。

*

謝子燕躺在客棧的房間裡,難以入睡。

無風的大雪夜,連蟲鳴都沒有一聲,兩耳之間只有自己的心跳。

他因第一次成功出鏢,又認識了好友易無待,心情興奮,久久不能入睡。輾轉數回,索性起身,在黑暗中打坐練功。

謝家自古出武將,有自成一套的內功心法和武術。

謝子燕自幼苦練騎射和家傳絕學。年紀雖小,但武藝初成,能應付江湖上的一流好手。

煉完一輪內功,謝子燕仍沒睡意。想到客棧有一處花園,雅興突發,想在雪中練劍。

甫出房門,只覺寒氣逼人,漫天雪花,不由打了一個冷顫。

此起彼落的打鼾聲從隔壁房間傳來,看來鏢隊眾人早已熟睡。謝子燕悄然來到後面的花園。

方踏進園子,不經意抬頭,霍然瞧見一道灰影,正從園中假山乍然飛起!兔起鶻落,眨眼間消失在園後一排房子中!

鬼魅的影子,令謝子燕心中一凜!首先想到的,是宵小之徒夜來探訪!方才灰影消失的方向,是園後房子。那裡擺放的,正是馮姓富商的棺木和財物!想到這點,謝子燕熱血沸騰,二話不說,運起輕功,飛奔追去!

不一會兒,來到擺放鏢物的房前。房門緊閉,灰影也不見蹤影。他謹慎地豎耳聆聽,果然聽到房內傳來東西被翻動的聲音!

謝子燕不想打草驚蛇,屏住呼吸,守在門外,準備等那小賊出來時突襲。

等了半盞茶的光陰,果然,方才的灰影從房中飄出!竟是一個中等身材,從頭到腳都裹在白色斗篷之中的人!

奇怪的是,白衣人並不焦急離去,而是迫不及待地攤開手中一面三角小旗。小旗巴掌大小,似有夾層。白衣人從內抽出一張紙條,上面似有寫字。來人竟靠著朦朧雪光,閱讀上面內容。

謝子燕躡手躡腳地來靠近白衣人身後。平地驚雷般,使出謝家劍法-‘如心十二式‘的一招,‘傾巢而出’。劍尖直指來者背後的靈臺穴!

雖是刺人要穴,他並不想下殺手,只用五成功力,想把來人打暈。

劍尖離穴位,還有半寸,白衣人仍未有反應,謝子燕心中竊喜!

就在劍尖觸碰到白衣人時,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傳來!謝子燕握劍的手如被電擊,喀嚓一聲,寶劍自行折斷!他則如風中殘葉,身不由己地向後飛去,撞上十步之外的粉牆!

後備一痛,謝子燕喉嚨一熱,全身骨頭彷彿散架!白衣人沒有抬手,便已將自己打倒,功力之高,令他驚恐不已!

正當謝子燕準備發聲求救,卻見白衣人無意戀戰,一個縱身,驟然消失在漫天大雪中!

謝子燕掙扎起身,四顧茫然,連白衣人逃走的方向都沒看清!他運氣一個周天,驚忖自己竟沒內傷。冷靜下來後,跑入房中。

棺木仍在,一切如常!

他不禁疑竇叢生。武力高強的白衣人夜訪客棧,又分文未取,究竟何人,來意為何?

那人手中的小旗從何而來,又是何物?

謝子燕將門窗關好後,跑去找盧義坤。

盧義坤確定少主沒有受傷,才放心道:‘世間本就有不少奇人異士,他們的行端乖張難測,逍遙物外。訪客既然無傷人之意,又無盜物之心,想必就是此等遊仙。’說著,看到謝子燕斷成兩半的寶劍:‘公子佩劍乃精剛所鑄,如此輕易被震斷,昨夜之人內力之強,非主公而不能敵!’

謝子燕向來深信父親的武功難逢敵手,聽到盧義坤的話,喃喃道:‘能和阿翁一教高下的人,天下恐怕沒幾人吧?’

‘確實。不過方州有不少深山祕境,其中的臥虎藏龍,就不得而知了。’其實盧義坤知道有如此內力的人,在萬壽城曾出過兩位。都是不易宮的人:一位是震南侯易扶風;另一個就是現任宮主,震南侯的女兒,太守易君鸞。

易君鸞貴人多事,不可能是她。而傳聞震南侯十八年前,外出訪友,從此失踪。難道昨晚是他老人家?可沒有證據,不好斷言。他為了不惹事端,只好說是深山隱士所為,讓此事不了了之。

翌日中午,兩人趕往轉馬樓赴宴。出門時,看到張寒正與馮家人處理交鏢。馮家只來了兩個僕人。他們似乎對東家的去世早有預料,並沒過問太多,便把棺木和財物取走。

轉馬樓,乃萬壽城中最大的酒樓。所釀的陳年老酒遠近聞名,平日座無虛席。經過昨夜的大雪,今日是難得的大晴天。街上人頭湧湧,轉馬樓更是熱鬧非常!盧,謝兩人來到轉馬樓時,方誠碩和易無待已在雅座相候。

四人見面,新朋舊友,相見如故,一番寒暄,開懷暢飲。

易無待因為謝子燕是初次來萬壽城,提議帶他暢遊當地;還說明日慶典過後,謝子燕便可在雪峰上見到姑姑易君鸞。謝子燕感激不盡,欣然答應。

盧義坤道:‘鏢隊兩天後才離開方州,世子就趁機,好好遊玩一番吧!’

方誠碩道:‘盧兄,既然小輩已有消遣,我們可以專心練練棋技!你來寒舍一聚,你我殺個三百回合,如何?’

盧義坤喜道:‘小弟正有此意!‘

宴罷,四人分開。方誠碩和盧義坤返回雪峰。易無待與謝子燕遊覽萬壽城。

轉馬樓的旁邊有一湖泊,千頃之大。方州多山,萬壽城算是峽谷中的一處平坦城郭。在山城能看到如此湖景,確實出人意表。

‘此處名為明鏡湖,是觀賞神女峰的最佳地方!’易無待介紹道。

‘湖景已美不勝收,原來玄機在於觀賞雪峰。妙啊!’謝子燕讚道。

當下二人登上小船。易無待划到湖心。瓊山的主峰-神女峰-霍然出現天邊。霽光中,明鏡湖波瀾壯闊,遠方的雪峰挺拔瑰麗,交相輝映。

兩人相談甚歡,天文地理,詩詞歌賦,騎射技擊,無所不談。易無待突然問道:‘子燕兄,今天為何未見你佩劍?’

謝子燕愣了一下,只好把昨晚之事說出,又道:‘我的佩劍雖被毀,可有幸與高人過招,卻是不枉此行。’

易無待驚訝不已:‘萬壽城向來平靜,竟出現了江湖怪客?不知姑姑會不會知道那人的身分......’

謝子燕恍然道:‘雪山神女博古通今,若能向她請教,也許這個謎就可以解開。’

‘明日你拜見姑姑,正好問問她!’

‘好!’

兩人遊湖半日,剛好返回岸上,一老媼捧著一籃子菜走來。‘易公子,又來轉馬樓聽書了?真巧又碰到。這是家裡種的一些菜品,請收下。’

易無待一頭霧水,看著老媼往自己手中塞了一籃菜,忙道:‘老人家,無功不受祿!’

老媼奇道:‘公子什麼話?上個月,老身的小兒上山,被雪豹所傷,多虧公子出手,將他救回來!’

易無待沈思片刻,連連擺手:‘老人家,救令郎的不是我。’

‘不是你?當日我可有把公子的相貌看仔細了。’老媼有意地睜開老眼,道。

易無待笑道:‘救人的是舍妹。她平日愛作男子打扮,相貌與我相像。今日,我替她,把你的謝禮收下吧!’

老媼雖心存狐疑,但聽到易無待收禮,滿心歡喜,又道謝一回才離開。

‘賢妹善舉令人欽佩。’謝子燕不由贊道。

‘慚愧啊,舍妹整日不是在山下遊蕩,便是在山上追逐鳥獸,讓人頭痛的很!’

謝子燕平時遇到的女子大多是謝家內眷。她們端莊寡言,在北方慶州不出大門。第一次聽到不歸家的女子,暗道南北差異,心中又禁不住好奇此女是如何男子打扮,到處閒逛的......

*

不易宮佔地數頃,伏在雪峰之巔。

亭台樓閣皆綠瓦青牆,儼如浮在雲端的一塊翡翠。

它終年隱藏在雪霧之中,氣勢磅礴,藐視群山。有幸登臨的人,都以為到了瑤池玉宮,仙人國度。它是供奉神女的廟宇,也是易家祖宅。

這日,易君鸞回到不易宮,急著處理當務:將易輝捉起來!

易輝年逾六十,是易君鸞的叔輩。平日在山下的易家錢莊當差。年輕時,因行事機靈,被家主震南侯帶在身邊。

震南侯失蹤後,他意志消沉,漸漸染上賭癮。近來欠下巨款,踏上歧途。因錢莊看管錢銀甚嚴,情急之下,把主意打到錢莊購來的一批用來修官道的杉木上。

此事也是湊巧,最近不知為何,萬壽城比往常多了許多從外地來買上等杉木的商人。易輝因此尋思,利用職務之便,把一部分官木變賣,極快脫手。原以為此事神不知鬼不覺,可仍是被查到。他不知事跡已敗漏,被五花大綁時,仍在與妻兒玩樂。

‘宮主饒命啊!‘女人刺耳的哭喊把易君鸞的一曲松風打斷。

易君鸞無聲地撫著琴弦,心中湧起一股厭煩。身旁站著的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婦人,身穿錦衣玉帶,氣度雍容。她從小就在易君鸞身邊伺候,名喚秋娘。

‘把人轟出去!’秋娘瞥了一眼主人的神色,對著門外道。

易君鸞遲疑片刻,嘆道:‘秋娘,讓她進來吧。’

秋娘想了想,恍道:‘也是,若任由她吵鬧,明日瓊山祭人來人往,豈不丟人現眼!’

女人被帶進易君鸞的琴室。

琴室建在半山腰一處凸出的懸崖上,與宮內其它建築用一吊橋相連,優雅恬靜,是一與世隔絕的所在。易君鸞回不易宮時,大多時候都在此間。

‘嬸嬸有何話要說?’易君鸞對地上跪著的女人,毫無表情地道。

女人是易輝的髮妻。‘宮主發發慈悲,救救你這個叔叔吧!他跟在震南侯身邊侍候了大半輩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兒女們地盼著他回來。如今他回來了,你就行行好,讓他在家,過完年再下山!’

聽到兒女盼望父親回來的話語,易君鸞喉嚨一澀,滿布血絲的眼睛不覺濕潤。自己何嘗不是在等父親的歸來?十八年前,震南侯離家尋找一位朋友,從此了無音訊。

她抬眉望向嬸嬸,語氣稍緩:‘方州百姓以易家為馬首是瞻,我姑息養奸,如何服眾?民心一失,易家百年家業,將毀於一旦!我終日戰戰兢兢,恪守本分,為的不就是守住這家業?唉,事已至此,我能做的,只有等到日落,再把輝叔送下山。不要再鬧了,回去珍惜剩下的時光吧!’

易輝的妻子以為仗著丈夫是宮主的叔叔,且年關將至,能讓宮主網開一面。不料事與願違。看到易君鸞漸漸沉下來的臉色,正要大吵大鬧的她不由打了個冷顫。

秋娘趁機喚人,連勸帶哄地將她帶走。

耳邊一時清淨。易君鸞忽然感到一股疲憊襲來,滲透至琴上的指尖。她靜靜遙望窗外恆古不變的雪山,腦中無由來地浮現一段久遠記憶。

竹林深處,一位男子,披著秀發,舞著布衣,清風明月中,縱聲吟唱:

草團標正對山凹,山竹炊粳,山水煎茶。

山芋山薯,山蔥山韭,山果山花。

山溜響冰敲月牙,掃山雲驚散林鴉。

山色元佳,山景堪誇。

山外晴霞,山下人家。(1)

易君鸞緩緩合眼,彷彿又聞到竹葉煮茶的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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