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朱元璋无力地摆摆手,精神显得十分沮丧。
“是,陛下,微臣告退。”何文灿巴不得快走,连忙磕一个头,起身便要退出。
“不对!那菜!那蒸鹅!快查,是谁将朕所赐的菜换成蒸鹅的……还有那个去徐达府上赐菜的太监,即刻捉拿!”朱元璋猛地一下醒过神来,立时站起,急急道。
“陛下?”何文灿一时没听懂。
“快去!捉拿所有接触过朕赐给徐达的菜的人,侍卫,太监,所有的人,全部缉拿!要走脱一个,朕拿你是问!”朱元璋恶狠狠道。
“是,陛下,臣马上去办!”何文灿虽不明所以,但却不敢丝毫怠慢,连忙退了出去。
“你们也都走吧。”朱元璋瘫坐椅上,无力地摆摆手。
李善长和冯胜互相看了一眼,无声地朝朱元璋一躬身,退出御书房。
“父皇?儿臣还是不太明白。”旁边的朱标见朱元璋半晌不语,试探着问道。
“魏国公,你徐达伯伯,确实是自杀的,他以为……他以为朕要杀他……”朱元璋喃喃道。
“父皇怎么会杀魏国公?”深知朱元璋和徐达感情的朱标更是奇怪:“魏国公又怎么会以为父皇要杀他?”
“因为蒸鹅。”朱元璋略略平静下来。
“蒸鹅?”朱标不懂。
“朕和你徐达伯伯,都是凤阳府濠州人,自小都在一个村子里长大。我们老家濠州那边有个说法,说是身患疽病之人忌吃蒸鹅,一吃必死。你徐达伯伯看见朕赐的菜是蒸鹅,以为是朕暗示要他死,他对朕忠义无双,即算是吃了蒸鹅不会死,他也会自己服毒,以奉朕命。”朱元璋伤感道。
“可昨日父皇赏给魏国公的菜肴,根本不是蒸鹅啊?”朱标更是奇怪。
“所以,必定是有人将菜肴换成了蒸鹅,令你徐达伯伯误以为是朕的意思,结果就……”
“那必定是有人从中作祟,须得赶紧缉拿,以找出幕后之人。”太子朱标恍然大悟。
“这便是朕让何文灿赶紧缉拿的原由。”朱元璋点点头。
“那父皇和魏国公家乡的这种疽病不能吃蒸鹅的说法,其他地方也有吗?”
“这只是朕家乡那种小地方的流言,朕在其他地方,从未听说过此等说法。”朱元璋摇摇头。
“那此事的幕后之人,既知父皇和魏国公乃自小同乡,还知道如此偏远之地的说法习俗,并因此作局,令魏国公误会父皇而自尽……此人思谋深远,又对朝堂和父皇您如此了解,实在是处心积虑,用心歹毒。有这样的人在后面作乱,咱们绝不可掉以轻心。”朱标惊叹道。
“是啊,这种人,谋我大明皇朝,该千刀万剐,诛他九族都不解恨!”朱元璋恨恨道。
“那……”朱标转念一想,更是惶恐:“父皇原本赐的不是蒸鹅,却被人替换成了蒸鹅,魏国公因此而误会父皇,服毒自尽。外边不知情之人却以为真的是父皇想要赐死魏国公……父皇岂不是白担了一个狡兔死良弓藏,滥杀功臣之罪……”
“你刚想到吗?非但是朕担了个滥杀功臣的污名,你徐达伯伯更是死得冤枉,到了地下还得怪朕不念兄弟情分,下狠手……”朱元璋哀叹一声。
朱标听了此言,顿时全身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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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之上,一条船逆水而行,甲板之上,两三位腰佩兵器的江湖中人,要么坐着假昧,要么互相闲聊。
船舱之中,陈汉仁与赵福贵两人一边坐着一边喝茶聊天。
“云梦泽那边进展如何?”陈汉仁喝了一口茶,问道。
陈汉仁,或者应该说叫徐东彬,正是当年跟随陈友谅,被称为大汉军中“镇军之心”的贴身谋士,陈友谅的结拜兄弟,军师徐东彬。
“房舍修了大半,如今在谷里的人都够住的了。水路码头,隐私的机关暗道这些都还在修,才修了一小半。”
“那些物资准备得如何了?”
“霹雳堂的火药和火器弄来了一些,都放在云梦泽里了。各类兵器铠甲也弄了百十来套,还在继续想方设法弄来。”
“人呢?”
“跟着咱们兄弟几个图谋大事的有四五十人,都是当年跟着主公征战的子弟。除了恨元他们十多个兄弟进了朱明朝堂,当了官,还有咱们在各地布下的暗子,剩下的十个都到云梦泽了,我将他们都编了队,新招了些人手,让他们在练兵呢,已经有近二百多人了。”赵福贵兴奋道。
徐东彬略一沉默道:“咱们干的都是杀头诛九族的事,弟兄们如果家中还有人的话,就让他们回去吧,别跟着咱们受牵连。”
“放心吧大哥,这几十人都是当年跟着主公,跟着咱们打天下的老兄弟,最低的也是个什长,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家里人早就被死鞑子祸害完了,不然当年也不会跟着咱们到处打鞑子了。再说我还教他们些武功,无论是忠心还是武艺,都没得说,全是精兵强将,好兄弟!”
“那招的那些人呢?”
“还不都是些孤儿?那些年到处战乱,家破人亡的遍地都是,这些娃娃都是绝门绝户,全家都没人了的,只剩下一个个五六岁、六七岁的小娃娃,一个人流落江湖,好不容易大明建国十多年,他们也长大成人了。我招的全都是这样的,除了自己这张嘴,都是无牵无挂的。我明白大哥的意思,只有这种人,才会真心地跟着咱们图谋大业,不会受别的牵累。”
“嗯,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徐东彬点点头。
“大哥,我还是想着徐达的事,大哥你想的办法真绝,居然能用一只鹅就让徐达那老贼自己服毒自尽了!解气!”赵福贵兴奋道。
“你都说过一百遍了。”徐东彬微微一笑,又喝了口茶。
“大哥,你怎么就断定徐达看到那只鹅,会自己服毒自尽?”
“徐达和朱元璋本是濠州同乡,与我的老家只隔了十几里地。我们老家有一种说法,说是得疽病的人不能吃蒸鹅,一吃必死。”徐东彬解释道。
“那徐达就把蒸鹅吃了?然后就死了?”赵福贵瞠目。
“这只是他们老家的一种说法罢了。”徐东彬摇摇头:“其实未必是真,也许就算吃了也并不一定便会死。可这蒸鹅如果是朱元璋赐给徐达吃的,那就代表说他朱元璋要徐达吃了蒸鹅去死。因此,徐达就算不吃蒸鹅,也须得自己服毒自尽,否则就是不遵圣旨。”
“所以,徐达……就这么死了?”赵福贵实在是觉得不可思议。
“我也只是灵机一动借此机会,觉得极有这把握令徐达心生误会……只是这么一来,徐达一死,何文灿那边必然可查出是我动的手脚,我也只能马上逃出宫来,以后这皇宫之中,再打探什么消息,可就没有这么灵便了。”徐东彬叹道。
“没事没事,大哥平安出来就好。说实话,大哥天天待在朱老贼的贼窝里,不会武功,身体又不好,我一直都不放心,这回出来正好,去云梦泽好好休养,把身体养好,带着咱们兄弟图谋大业,为主公报仇!”
“好在宫中还留有几颗暗子,以后再想打探宫中的消息,就只能看他们了,就是位置都太低,打探起来不容易。”徐东彬深觉失了宫中御用监领事的这么一个重要的位置,甚是可惜。
“能把徐达老贼弄死,怎么都值!当年,这徐达老贼杀了咱们大汉朝多少兄弟?连主公都是死在徐达老贼的手下,我天天恨不得千刀万剐了他……还是大哥替主公出了这口气,报了仇。”赵福贵对徐东彬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嗯,不说这个了,还有多久能到云梦泽?”徐东彬朝船舱外望去。
“沿江而上,约摸还要十天吧。”
“嗯,等到云梦泽吧。到了云梦泽,之前冯奎的那步棋,也是时候该走了,若是走好了,也能弥补我离宫而产生的不便。”徐东彬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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