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原步毫不犹豫地道:“降下车窗,随机应变。”
内藤听从柳原步的话降下了车窗,映入二人眼帘的是一张僵硬的脸庞。
在内藤惊叫前脸庞首先开口:“贵客是来参加庆典的吧,还请去屋中歇息片刻,待雨停了,方可继续前行。”
说着递过来两套雨具,包括笠帽,雨鞋和蓑衣。
柳原步率先接过并穿了起来,看到他的动作和窗外明暗不定的脸庞,内藤心中一阵挣扎,最后一咬牙也穿了上去。
打开车门,穿戴好的二人下了车,在几人的带领下,向前方的村落走去。
穿过泥泞的田野,狭窄的街道,走过斑驳的围墙,众人在不断绕行后来到了一处庭院内,再沿着长长的廊道深入,最终停在了一处御殿前。
领头的人弯腰指向隔子门,接着说道:“二位请进,家主已经等待二位多时了。”
脱掉蓑衣和雨鞋,摘下斗笠,柳原步和内藤打开房门。
屋内有一张长桌,在主位上坐着一个穿着肩衣的男人,左手边有一位女性。
看到那位女性,二人瞳孔皆是一缩。
内藤惊讶于这里竟然还有现代人,这一路走来,他内心越发确认了一件事,这里绝不是现代,无论是完全没有现代社会的痕迹,还是那一幕幕真实的场景和充满时代感的物品,都在诉说着这里的不同寻常。
而柳原步则是认识这位女性,今天新来的国语老师,井上爱子!
主位上的男人看到两人进来,微笑着说道:“二位请坐,我名足利义显,请在陋室歇息片刻,待雨停后我便会带几位去参见主母。”
井上爱子此时的状态很奇怪,像是陷入了迷障,对身外事漠不关心,只自顾自地喝着茶水。
柳原步转头打量周围的环境,众人头顶是方格形天花板,主位后方的壁龛上挂着一幅色彩艳丽的画卷,画卷上是一位极为动人的女子,下方摆放着供刀和香炉,侧面还有一个固定几案,足利义显正靠在上面。
二人各自坐下,内藤只顾低头看着木桌上的纹路,完全不敢看主位上的人影,于是柳原步只好自己开口道:“我可以问几个问题吗?”
足利义显轻轻一拍手中的折扇,随口回答:“来者是客,请讲。”
柳原步盯着足利义显,口中直白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内藤本来竖起了耳朵,但一听到这话瞬间手脚冰凉,你问的也太直白了吧,不是你说的随机应变吗!
足利义显一笑,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内藤,“这位贵客是第一次来吧,还未饮过返魂酒吧?”
内藤木然点头。
足利义显轻轻拍了拍手,从侧门进来一位拿着托盘的侍女,将两盏浅杯分别放在了柳原和内藤面前。
“一杯是返魂酒,另一杯,则是庆典的门票。”足利义显嘴角缀着奇怪的笑容,让他看起来更像是一具木偶而非真人。
他看向柳原步,“虽然不知道阁下你是怎么进来的,但相逢即是有缘,喝了它,便是府上的贵客了,请。”
图穷匕见了吗?柳原步低头看向杯中的酒水,这哪里是什么酒,明明是无数正在翻涌的蜘蛛!
内藤在看到返魂酒的一瞬,便仿佛失了神志一般,还未等柳原提醒他就拿起了杯子一饮而尽。
柳原步叹了口气,不去管早已身在瓮中的内藤,平静地看向足利义显:“如果我说不呢?”
“那就是恶客了,对恶客,就需要用凌厉手段。”足利义显笑眯眯地一抖手,折扇展开挡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却挡不住语气中的狰狞。
窗外夜幕深沉,大雨仍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油灯一闪,在足利义显身后的墙壁上照出了一个庞大的影子。
“区区一个下位阴阳师,口气真是好大啊!”
“喝了它!”
“喝下它,成为我们的一部分!”
灯火通明的屋内瞬间群影交错,无数庞大的影子攀附在天花板上,行走在墙壁中,发出嘈杂的锐鸣。
“阴阳师?很古老的称呼了,但可惜,我可不是什么阴阳师。”面对忽然暴露獠牙的足利义显,柳原步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只是拿出手机看向上面的时间。
“没用的!这里可是狭间,常世的一切都是水中泡影。”足利义显嘲笑道。
柳原步没有回话,只是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17时整。
“时间到了。”
足利义显心生疑惑,这人是在搞什么鬼,作为一个阴阳师难道心智如此不堪,就这样疯了?
忽然,明明显示不在服务范围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是最简单的铃声。
“叮铃铃~叮铃铃~”
四周的黑影像是见到了更加凶猛的捕食者一般,迅速退去。
足利义显如蒙大敌,猛然后退,身躯开始膨胀,肩衣和长袴被撕裂,属于人类的表象完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公牛大小的黑色蜘蛛,身周长满了钢针一般的硬毛。
它头部前端的八只单眼死死盯住响动的手机,又看向柳原步,明明是蜘蛛,却用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疯狂嘶吼:“这怎么可能,这里可是有主母的力量,你怎么能够!”
他的话停在了半途,因为柳原步接通了电话。
一瞬间,无边的冰寒蔓延开来,将四周染上了一层白霜。
窗外不知何时吹起了刺骨的风雪,仔细听,其中好像还有女子的低声浅唱。
柳原步迅速拿起手机轻声道:“抱歉,我今天可能会晚些回去。”
手机另一边没有响动,但碎裂的声音却连绵不绝,自黑暗的天幕传来,压倒雨声,成为这个世界唯一的声音,然后一切轰然破碎。
再抬头时,柳原步发现自己坐在汽车中,一旁是揉着睡眼的内藤,向外看去,阳光明媚,春风和煦。
轻微的碎裂声响起,他扭头看向后座,一只白色蜘蛛被冻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