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唐突在先,不怪郝夫人。”黄伊榕隔着窗户说道:“郝夫人,我与郝县丞有机密要事相商。今夜之事,还望你勿向第三人透露。”
“啊?是……上官?好、好,我不说。”虽说郝夫人仍有些疑虑,却也是应了下来。
郝濂穿好官服,走出卧房,又将黄伊榕请至客厅,奉上热茶糕点。此时他已知晓,府上的丫鬟和管家,都已经“叫不起来了”。
他看向黄伊榕的左腿,对方虽已换掉浸血的衣裙,然方才她走路时还是看得出吃痛感,“黄小姐,您腿上的伤……”
“无碍。”黄伊榕回答得很淡然。
“那便好、那便好。您这伤着实不轻,还需好好休养才是。”郝濂顿了顿,复道:“不知黄小姐夤夜到访,所为何事?”
郝濂实在是摸不透这上官的套路,但这两日相处下来,他不得不承认:这位国定钦使虽是女子,然其能力确实配得上她的官职。更何况,今日为了救身份低微的小兵小卒,这位贵不可言、权势滔天的钦使大人,生生被木刺削掉小腿的一大块肉,血喷如注,这令郝濂非常震撼。而那九人亡故之后,郝濂亦清楚地看到了黄伊榕眼中的悲伤。
喜民之喜、哀民之哀,这样的官,郝濂是敬佩的。
“郝县丞,我便开门见山地直言了。”黄伊榕盯着郝濂的双目,面色清冷,“文水县官吏中,混有奸细!”
“什么!?”郝濂吓得从凳子上弹起身来,“是谁?”他下意识地问完后,忽感心中一寒,“她不找别人,偏偏来找我……她,不会以为我是奸细吧?!她是来拘捕我的吗?”他不免有些发慌。
毕竟,要找出一个人“是奸细”的罪证,或许不难;然要力证一个人“不是奸细”,却谈何容易?
“郝县丞似乎有些紧张?”黄伊榕试探性地发问,她同时起身,一步一步地向郝濂走去。
“噗通”一声,郝濂双膝跪地,俯首于地,“黄小姐明鉴!若我郝濂是那内奸,定叫我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话刚说完他又悔得肠子都青了。心想着自己这般急迫地“表忠心”,在那黄钦使的眼中,会不会反而是“欲盖弥彰”?可他不过是个老实本分的文弱书生,他这小小县丞,平日里虽时常打打官腔,却是从未见过什么大阵仗。被钦使大人突然“来这么一下”,他早已两腿发软,脑中一片空白,哪里还做得到思虑周全、应对自如?
他候了不到半盏茶的工夫,不敢抬头。然这片刻的光阴,在他看来,仿佛比一年还要长久。七月的天气本就炎热,此时他的额头已冒出豆大的汗珠,一滴滴地滴在石板上,扶撑地面的两只手有些发抖。他并未等到黄钦使说“我相信你”之类的话。
他仍是叩首于地,滚了滚干燥的喉头,他能感觉得到黄伊榕已停在自己面前。
时间过得越久,他越是觉得这一语不发的黄钦使,随时可能一掌拍在自己的天灵盖上,直接送他去见阎罗王。郝濂并不认为自己的头颅,会比县府衙的实木案桌更坚硬。他也很清楚,以国定钦使之尊,杀个把唐国的官门中人,只怕和杀一条狗没什么分别。他虽未看到头顶上方是什么情况,但总感觉黄伊榕那只雪白的手,已缓缓抬起……
两滴冷汗又滚落在地,一点一点地浸入石缝中。郝濂将牙一咬,大声说道:“黄小姐,您贵为国定钦使,要杀郝濂,易如反掌!然我之心,可昭日月!您要我死,也请让我死个明白!”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