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郑元璹所料,当夜便暴雨倾盆,且持续了三天三夜。唐王府兵卒冒着寒风冷雨用土石麻袋等物,将上游水位越积越高。同时,郑元璹遵照郭旭扬的要求,命士卒在“渊界”下方挖掘了排水口。
按南阳军的行程推测,敌军第四日的辰时便可抵达商州城外三十里。在郭旭扬、洪一及黄伊榕的连番劝说之下,铁梦筝终于同意留守城内,避开这场即将到来的腥风血雨。郭旭扬当然也试图说服黄伊榕,但即使是他提出的“留下来保护铁小姐”这个理由,也撼动不了黄伊榕出战的决心——毕竟,黄伊榕身为唐王府重臣,在将士一心奋勇杀敌之时,若龟缩在城中,实在说不过去。
第四日丑时,天已放晴。
黄伊榕及郑元璹各领两路兵马,一方镇守官道、一方潜伏渊界,另派一得力干将坚守城池。而郭旭扬及洪一则以隗狸和朱灿二人为对战目标,从旁协助唐军。
再一次被郑元璹料中,南阳军果然兵分两路,一虚一实,从官道及山道两处分进合击商州。楚易自带两千骑兵及两万五千步兵走官道。他故意摆开阵势,以“攻城”之姿吸引唐军的注意,想以此牵制唐军的大部分兵力。而朱灿则亲领三千精锐部队自山路前行,在隗狸的帮助下,欲一鼓作气杀至商州城东,再以强劲的武力强行突破城防,占领城郭。
“报!南阳军已达商州城外三十五里,官道、山道均发现了敌军的行踪!”一名斥候向黄伊榕及郭旭扬禀报道。黄伊榕此时已立于官道的防御壁垒之上,郭旭扬护在其身侧。唐军一共派出两名斥候打探军情。除了这名斥候之外,另外一名则奔赴至渊界,向郑元璹及洪一汇报,而消息亦在第一时间快马传至商州。
“两路敌军各有多少人马?何人为领军之将?”黄伊榕今日身着银色两裆铠,白色披风长及腿肚,乌黑的长发在头顶高高地绑为一束,英姿飒爽。除了隐于袍下的神器“涅冰短刀”之外,她的腰间亦斜挂着一柄便于马上作战的五尺长剑。
“回黄小姐,官道那路约有三万,骑兵一成,带兵的不是朱灿,是一个精瘦汉子,身份不详。山道那路约有两千,领兵的是南阳王朱灿。”但凡斥候者,均是经过数年甚至数十年磨练的精干之人。他们的目力、记忆力、辨识力及应变力等皆强于常人数倍,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侦查敌军的过程中快速而准确地撷取到有用的信息。然斥候只不过是寻常武者,即使隐身暗处,但面对朱灿此等武林高手,他们亦不敢靠得太近。若是被对方察觉到气息,便会招来杀生之祸。
这名斥候在勘查敌情之时,离敌军很远。他思索片刻后,又补充了一句,“小的之前见过朱灿,朱灿的体型很容易辨认。”他的言外之意是:他是通过“体型”来判断的,“样貌”其实并没有看清。
“可有见到隗狸此人?”郭旭扬问道。
“回郭大侠,小的在山道那路敌军中,有看到一个高瘦长发之人骑在马上,但……小的不能确定是否是隗狸。”他“扑通”一声跪伏在地,“小的未能看清朱灿及隗狸,请黄小姐及郭大侠治罪!”
黄伊榕抬手说道:“起来吧。你已尽了力,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待那斥候道谢离开之后,郭旭扬说道:“如此看来,南阳王府当是采用虚实并进之法。官道来者应当便是那楚易,以三万之数正面发兵叩城,再由朱灿及隗狸抄近路直取城东。”
“嗯。”黄伊榕点头道:“唐国的斥候,俱都是经过极严格的训练以及极严苛的考核,方可上任,我想他的判断应该没错。”她握住郭旭扬的双手,凝视着对方的双眸,缓缓说道:“旭扬,你……一定、一定要小心!”
郭旭扬紧紧地反握住伊人的柔荑,“榕儿,你一人面对三万敌军,我……”在未明确隗狸的动向之前,他陪伴在黄伊榕的身旁。如今得知隗狸走的是另一条路,想到黄伊榕要一人孤身面对战场,“我留下来陪你”几个字,他恨不得说出口来。然而,若不按原先的计划行事,则不论是唐军还是南阳军,双方死伤的人数将会增长数倍,这是郭旭扬不愿意看到的。
黄伊榕修长的食指抵在郭旭扬的唇边,柔声道:“放心吧旭扬,在认识你之前,十万之众我都对阵过,南阳的三万乌合之众我根本不放在眼里。倒是你,身上还有伤,却要和隗狸对战,我……”
郭旭扬温柔一笑,如旭日春风,“好,榕儿,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好么?”
突然,郭旭扬抓握黄伊榕的力道微微加重,将她拉向自己。黄伊榕猝不及防,站立不稳,往他身上倾倒。
“旭扬?……”黄伊榕有些错愕。
郭旭扬并不说话,他眼睛半闭,张开双臂将伊人圈入怀中,他的下巴轻触她的香肩,双手轻柔地摩挲着她的背部。黄伊榕顿感浑身如火烧般滚烫,她不管不顾地回应着心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