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共数繁星的记忆,早已零星模糊。然而,那道悄立山巅、望断银河的孤单倩影,纵然从所未见,脑海之中,却是清晰异常。
真耶,幻耶?
此时此刻,万里之外的她,是否依旧如斯?
却听婉晴笑道:“天地广阔,不管江南塞北,还是异地他乡,牛郎织女,怅然相望,一河相隔,脉脉千年,难得一会。我娘离开那年的七夕,在剑谷的银河之畔,我吵着让爹爹去抓喜鹊,搭鹊桥。爹爹却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说完流着泪去了。唉,比起那些痴男怨女,我们生死一处,岂不快活得很?”
她话语幽怨,口气却满是轻松,苍白的脸上亦只有笑意,更无半分哀伤。凌钦霜见她命在须臾,实是伤痛难禁,一时内心情动,猛地想起一事:“那日在尤隆金棺之前,婉儿曾问我愿不愿与她风风光光拜堂成亲,那时我愕然失措。眼下时已无多,难道……难道我还不明白自己的心么?”想到这里,内心深处师妹的影子飘然逝去,低头再看婉晴时,心尖儿微微发起抖来。
婉晴抬起头时,正遇上他脉脉目光,见他眼角若有泪影,道:“你……你不高兴么?”凌钦霜紧了紧臂弯,将她搂在怀里,朗声道:“婉儿,你在金棺前的心愿,今夜得尝!”
婉晴呆了一呆,双眸发光,脸上起了一层红晕,道:“你……你说什么?”
凌钦霜大声道:“我俩便在这里,风风光光,拜堂成亲!”
婉晴望着他脸,颤声道:“你……你这话不是骗我?”
凌钦霜扬手指天,朗声道:“天上明月为证,牛郎织女为媒,银河星斗,均是看客!”
婉晴见他脸色诚恳,目光中深情无限,一时泪珠盈然,神色已是欢喜无限,低声说道:“苍穹为洞,大地为房,萤虫为花,流火为烛!古往今来,洞房花烛,何胜于此?”
当下两人一起在山丘之上跪倒。凌钦霜朗声道:“皇天在上,弟子凌钦霜今夜和婉晴结为夫妇,生死与共,此间数千新月将士,俱为见证。”婉晴低低祷祝:“只盼老天爷见怜,我二人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生生世世,永结同心。”伴着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两人相视一笑,磕下头去。
“慧儿”凌空头顶,长唳不绝。二人交拜而起,紧紧相拥。虽然命在旦夕,心中却都是暖烘烘的,如沐春风。天上的月色星光,映着四野连绵而来的火光,落入眼中,无一而非喜烛红绸,璀灿一片。那无穷无尽的厮杀声、马蹄声,落在耳里,无一而非欢呼雀跃,纵情长歌。
凌钦霜纵声长啸,伴着长空鹰唳,豪情万丈。这时间,新月军三面拥上,新月大旗亦徐徐而来,想来阿塞布业已赶至。众军但见凌钦霜傲立山头,神威凛凛,一时无人敢上。
婉晴但觉气力一丝一缕从体内抽走,心知死期将至,笑道:“得偿所愿,就算现在立时死了,也已无憾。”
凌钦霜杀心尽去,闻言笑道:“不错。”长剑往地下一抛,扬声笑道,“阿塞布首领,多谢成全。九泉之下,铭感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