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晴急忙闭目,假装睡着。半晌偷眼看时,却见翎儿坐在桌旁,以手支颐,对着笼中的慧儿呆呆出神一阵,方上炕又睡。
次日,老梢公早早起来,起锚张帆。此后数日之中,婉晴与翎儿同行同宿,日夜看护,直至坐船自夏口折而向北,逆汉水而上,总算未让她出事。然连日来,翎儿话语渐少,更不吵闹,每逢入夜,亦无眠时。婉晴日日陪她说笑解闷,开解多番,可从她眼神之中,却依然看不到半分生气。
婉晴心道:“这般下去,终究不是办法,难道我能日日与她寸步不离么?”苦思无策,又见凌钦霜每日练剑不辍,知他一心都在尉迟遥的遗命之上,只好继续相瞒。一路行来,她亦鲜有将歇,烦躁之感不免渐生。
又过几日,慧儿伤势渐好,每每振翅,意欲破笼而出。婉晴怕它创口复发,只不开笼。这日取肉来喂慧儿,未近舱口,却听得翎儿幽幽叹了口长气。婉晴放轻步子,躲在门口,却见翎儿趴在桌前,望着笼中的慧儿出神。过了一会儿,忽听慧儿一声长啸,毛发皆张,向翎儿扑来,却为木栅所阻。
翎儿丝毫不显惊慌,只轻叹一声。却听慧儿怪叫不休,不住振翅扑击,直过了半炷香功夫,方止住鸣啸,喘息不定。婉晴望着此景,脑中忽而灵光一闪,几乎叫出声来,哪知却听翎儿轻轻吟道:“鹰在笼中,思槽巢,影徐晃,欲张飞,奈何关羽。”
婉晴于那一瞬之间,恰也想出了一句下联,方要步入,听得翎儿的这句下联,本已跨出一步的右脚又缩了回来。翎儿这句下联之中,含着曹操、徐晃、张飞、关羽四个三国人物,可谓对仗工整,但其意依如上联那般的郁郁不欢,颓然欲废。
婉晴在舱口悄立良久,终于开口:“翎儿,将‘欲张飞,奈何关羽’改成‘纵关羽,何愁张飞’何如?”
翎儿转过头来,淡淡道:“姊姊若觉得好,那便改吧。”婉晴听她口气,暗叹一声,转身去了。
逆水行舟,倒也颇速。这日清晨,距襄阳已不过十里水路,但见前方舳舻接踵,甚是喧闹。
婉晴手拉翎儿,肩挑慧儿,悄立船头,遥望雾中若隐若现的襄阳,忽道:“老爷子,船速加快了么?”老艄公笑道:“小姑娘有所不知,前方水下遍布丝网,若行得慢了,必为所缠,网下更有尖桩,但要撞上,必落得个船毁人亡之祸。惟有一鼓作气,方可履险如夷。”说着把手一扬,后梢舟子拉动帆索,张帆鼓风,登时行得更疾。
婉晴怪道:“好端端的怎会有丝网?”
老艄公哼了一声,道:“灵鼋匪帮,无恶不作,专靠这丝网尖桩打劫商船。”
婉晴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那老爷子是什么帮的?”
老艄公闻言面色微变,尚未答话,忽听前方海螺声起,有人朗声喝道:“可是黑蛟帮的船么?哪一位在船上?”举目望时,但见三艘大楼船三路一字排开,缓缓驶来,每船皆成巨鼋之状,船头刀枪如林,甚为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