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洋气不打一处来说,连你都不帮我说话——
苏瑞恬不知耻凑过来打断他俩的悄悄话,那时他已经气全消了,又恢复了平日那一GU温柔贤良好像笼罩着一层圣母光辉的模样,冲他们说,你们在说什麽呢?没有在讲我的坏话吧?
没有没有,我们夸你呢。他俩同时敷衍道。
八月还未开学,校园里人不多。他和苏瑞重返母校,来到了这个他们五年都没有再返回的地方。他们从东边进入校园,走进偌大的中央草坪又向右拐上车道,在那里等来一辆校车他们就会上去,随缘地让校车带他们驶向所有地方。整整八年前,他在盛夏之中来到了这里。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那些树荫连成整片的绿sE,砖墙画出红sE的幕布,就像被他抛之脑後的过往。
「我们要往西校区去了。」苏瑞说,指了指奥l坦基河。桥下的河床上聚集了几只黑sE的鹅,「呱呱」叫着好像电影里的反派。
他突然有些想念这里的冬天。那令人窒息的漫天大雪好像也不算差。
「当初我还来过这里的警局,你记不记得?我在那里做笔录来着。」那人突然指着这条巴士线路劲头的拐角处,那栋孤零零的二层建筑。
啊……他想起来了。那时他大一,热血沸腾地和一个叫珍·阿尔伯特的nV人跑去跟校警告状。教室里的椅子都被挪到一旁去了,只剩下一张大折叠桌放在中央,两名校警看着苏瑞,在那里问话,「那个教授对你做过什麽?」,仿佛犯错的是苏瑞。如今这栋建筑连一点点他们存在过的迹象都没有了。那就好像苏瑞一样,像一只鸟,来去匆匆,雁过无痕。
「不知道Jacob怎麽样了。」苏瑞又说道。
「你还记得他啊。」林鹤洋说,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喜欢听到那人嘴里说出那个「教授」的名字。他仿佛又回到了快十年前,那个对什麽事都能愤愤不平的年少的自己。他一边念念不忘地记恨那个「教授」曾对苏瑞做过的变态事,另一方面……
即便已经过了这麽多年,他还是很清楚那隐晦的感情是什麽。嫉妒——是以他的理X为燃料的嫉妒。无论是以一种怎样的手段,他都嫉妒那个教授能在苏瑞十岁的人生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从西校区坐上巴士回到主校区的时候,苏瑞突然提议回到他曾经的教学楼看一看。他们到达设计学院的教学楼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走上三层之後他们发现大部分办公室都是空着的,只有个别教室里还上着暑校的课。他们穿过一间间教室之後就到了接连的教师办公室。苏瑞在其中一间门前停下。那些办公室的门边都贴着一块牌子,里面卡着这间办公室内的教授、讲师或助教的名字。苏瑞就站在那牌子前喃喃道,「名字变了……」
「你认识这个教授吗?」林鹤洋问。苏瑞摇了摇头,说道,「这间,以前是Jacob的办公室。」
林鹤洋二话不说,拽着苏瑞的手腕就往前走,手上用了些力道,让他暗自担心会不会把苏瑞脆弱的关节抓碎了。「喂、很痛。」苏瑞被他拽着趔趄了一下,胳膊在他手掌里挣着。他猛地停了下来,那人就撞在他身上。「你为什麽想回到这里来?」他回过身来,擡起双手抓住苏瑞的肩膀,问道,「我可是一点都不想再看到那个人的办公室。」
「我知道你为什麽不喜欢他。」他们两人的脸离得那麽近,他的下巴上都能隐隐感觉到苏瑞的鼻息。
「我当然不喜欢他!」林鹤洋压低了声音喊,「我唯一一次见到他,就是在酒吧里,看到他差点强迫你——」
他没有再说下去。
苏瑞低着头,「……我那时候很恼我自己,明明是成年人了,却还被教授牵着鼻子走。」
「你那时只有十岁而已……」他回答。虽说人十八岁成年,但没有人会把十八岁的人当成真正的大人。
「你也只有十岁呀。」苏瑞却说,擡起眼来目光翩翩望着他,「你救了我。」
林鹤洋觉得自己耳朵後面有点发烧。他故意满不在乎地说,「没什麽,我那时候是b较莽撞啦。」
苏瑞笑了,又开始迈开步子,他们沿着走廊走向楼梯,偶尔一两间教室内回荡着讲师授课的声音。在那些隐约的声音中,苏瑞随即收起了笑容,厉声道,「我是说真的。」
「啊?」
「你救了我。」
「我知道。」林鹤洋回答,「这没什麽,我是说——」
「Jacob从来都不希望我和别人太熟,他不希望别人能得到我。」苏瑞打断了他,「但他那天见到你之後——正是因为见到了你,那天他才迫不及待在酒吧SaO扰我,因为你给了他危机感。」
那时,他们走出了教学楼。临近晌午的yAn光很晒,透过参天的树荫投S到石板路上,散着热气,炙烤着他们的脚。草坪上倒是凉快些,他们走上去了,在中央草坪的一处长椅上坐下歇息。在那里,他们刚巧能看到整片草坪的景sE,还有不远处低矮的建筑,和坐落在校园中央的钟楼,没过一阵子,那里就将敲响十二下钟声。
林鹤洋笑道,假装攥起拳头来稍微挥了几下,「早知道我那天再狠一些,揍他一顿,让他更有危机。」
苏瑞突然扭过头来看着他,张了张口,yu言又止。最终苏瑞还是没说话,只是看着他,yAn光把他黑sE的眸子都照浅了。然後趁着林鹤洋怔怔凝视他的那一刻,他擡起左手来,用手掌遮住了苏瑞的双眼。「g嘛——!」林鹤洋还以为他要整蛊自己,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腕,想把他的手拉下来,但苏瑞加重了力道,指尖扒住林鹤洋的眼眶,牢牢地捂着他的眼睛。他另一只手伸进旁边的书包里拿出一只记号笔来。
然後他放下手,反过来又拉住林鹤洋拽着他小臂的手指,开始在那只左手的无名指上画起来。那是一只很细的记号笔,能画出很多细节,於是就在他的JiNg雕细琢之下,一颗栩栩如生的黑白sE戒指逐渐浮现在林鹤洋的无名指根部。他畅想过很多次能用戒指套住彼此的场景,b如在无数人的祝福之下,就像好莱坞最俗套的Ai情电影那样,b起他所畅想的那些情景,此时此刻显得有些淡薄了。他们只是坐在树荫之间,稀松平常,路人也都行sE匆匆;但他又觉得那时的气氛刚刚好,在他们初遇的校园,没有人注意,他们悄悄的,就像是分享着彼此的秘密。
yAn光浓烈,照得戒指好像是真的一样,仿佛有一圈套在他手指上的光环闪耀得刺眼。
「你也给我画一个。」苏瑞说,把笔递给他。
林鹤洋的技术就差远了。他笨拙地抓着苏瑞细长的手指,在上面颤巍巍地留下完全不输三岁小孩的绘画技术的一枚戒指,「没有你的好看。」然後他难得地谦卑起来,盖上记号笔的盖子。
苏瑞郑重地摇摇头说,「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戒指啦。」
回到温哥华後,他们领养了一只德国牧羊犬。那只德牧是一家不合规的犬舍育出来的种,犬舍被举报後,动物保护组织将这只三个月大的小狗救了下来。在一次住处附近的社区领养活动中,他们遇到了它。那天被带来的每一只都那麽招人喜欢,这只胆子很小,总缩在後面,不太引人瞩目,差一点就被他们错过了。亦或者是它太过矮小而安静,反而引起了林鹤洋的注意。苏瑞原本还嫌这只狗太瘦小会不会长不大,却根本想不到半年多之後,它直立起来的身高就快赶上自己了。
他们给这只德牧取名叫「Birdie」。
大型犬总是JiNg力旺盛,拆家频繁又不好管教。小时候被骂了还会歪着头一脸懵懂跟人卖萌,长大些聪明了,就明白为什麽骂它,又会可怜巴巴耷拉着飞机耳讨饶他们的原谅。苏瑞总能在那狗狗眼里败下阵来,骂几句打几下就於心不忍了,最後还得林鹤洋上场,但大部分时候,管教它的都是苏瑞,而德牧又是极通人X的犬种,很知道该找谁当庇护,每次往林鹤洋怀里一钻,蜷缩着,尾巴连带着PGU一起摇来摇去。「可怜兮兮的,别骂啦,老是骂我们Birdie。」林鹤洋就m0着Birdie的脑袋说。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该站哪边啊?!」苏瑞上前拎着Birdie的後脖颈想把它拽出来,瞪着眼又冲他喊道。
林鹤洋抱着Birdie,「看啊,妈咪好凶的。」
最後Birdie逃过一劫,倒是他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不仅如此,每次他们带着Birdie去朋友家做客时,只要Birdie在别人家闯了祸,苏瑞都能第一时间把错误堆到他头上——
「Birdie把狗粮打翻了啊?跟他老爸学的。」
「把你衣服咬坏了啊?跟他老爸学的。」
「粑粑拉在屋子里了?跟他老爸学——」
林鹤洋气得大喊,「我可从来没有!」
苏瑞理都不理他一下,扭头跟朋友说道,「林鹤洋平时好惯着Birdie的,都不让我打它。」
林鹤洋觉得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被气Si。
他是怎麽从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变成现在这般境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