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哒、哒、哒、......”
塘报蹄声骤如密雨,边关急报一封封送至京城。
遵化失陷,巡抚自尽!
十月二十六,东奴破龙井关、洪山口、大安口......
十月二十七,东奴破长城喜峰口......
十月二十八日,攻占喜峰口内汉儿庄......
十一月初三凌晨,东奴大军进抵遵化。东奴早有内应,收买了遵化城驻守城门的军将士卒,未经城头作战,稍作攻势,不足半个时辰,内应开门献城,东奴顺利进占遵化,巡抚王元雅自尽,接边关警讯后逃至城中的乡民尽落东奴之手。
皇极殿内,群臣手中军书里的内容触目惊心。
若以长城上有名的喜峰口为起点,龙井关在喜峰口西四十二里,洪山口在龙井关西南二十里,大安口在洪山口西偏南五十八里,东西一百二十里的三座长城关隘,十二个时辰内尽皆告破,东金兵分数路,如入无人之境。
靠近长城,京城东北方向的军事重镇,有煤有铁、有军器工坊、有大量火炮和弹药的遵化城,就这么不足半个时辰就落入敌手。
遵化来的军书至此断绝。
可叹王战在五月份宁锦大捷之前还严令各地整修墩台以传递警讯,让老百姓能闻警入城;严令各地整顿军务,严防细作在有警时开门献城。现在却连城带人尽入敌手,乡民聚集而来,东金连下乡搜刮的功夫都省了。
随着各地军书而来的还有一封红歹的国书,言欲与大曌皇帝会盟于大曌京城之下,从此以兄弟相称,两国互市通商,大曌每年再赠送百万岁币予东金。信中言辞文雅,志得意满、威胁逼迫之意却昭然若揭。
接到遵化陷落的消息令群臣为王元雅痛惜,感慨王元雅壮烈殉节、大节无亏之余,纷纷痛骂守城将领无勇无能、不忠不义。看到这封国书,更是一个个义愤填膺,痛骂奴酋不知天高地厚、痴心妄想。痛惜与痛骂之中,有许多人掩饰不住的惊慌,连连请调四方之兵,凡是他们能想到的,他们都要调来。
痛骂与惊慌之中,似乎还有些其他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总让人觉得与痛骂和惊慌不合,似乎皮骨不一。
王战高高安坐于龙椅之上,看着惊慌失措的那些臣子,神情凝定,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与眼前的一切有所疏离。
王战其实并不担心,只因红歹的一切行动都在他意料之中,更在期望之中。唯有遵化这么快失陷令他十分不快。
事实上,如果上下一心坚决死守,哪座城池东金也攻不下来,不用什么大城,一般的小城就行。三丈高的城墙怎么都比铠甲盾车坚固百倍,火铳火炮也比弓箭长矛威力大,从城头向下砸滚木礌石也比爬云梯仰攻城头省力十倍,威力还大,要不然兵法上为何说“攻城为下”?可偏偏东金一次次通过收买内应开门献城得手,而大曌的兵事却屡次在这方面吃亏。内外勾结投降献城的有商人或是前来投奔依附的鞑虏,也有怕死的军人、士绅,铁岭、沈阳、辽阳以至于现在的遵化,概莫如是。一次次的事实看下来,暂且不论贪腐与军饷,只能说此时的大曌,将领太粗糙了,军人太胆怯了,而王元雅这样的巡抚大员,大节不亏,于具体事务上却实在是乏善可陈,尤其是王战这个皇帝已经在宁锦大捷之前就提醒过。
“得诏书,但挂壁么?平时袖手谈心性,临危一死报君王?”王战心中哂笑,对王元雅并无痛惜之意。
在他看来,身为巡抚,从五月至今近半年的时间,城池防务整饬成这副样子,王元雅要么是极其无能,要么是自己也收常例收到手软,自然解决不了粮饷士气的问题。而大曌军人的粮饷待遇被克扣贪墨所导致的士气低落毫无疑问是类似结局的一大原因。
他曾看到过《崇祯长篇》中的记载:“王应豸为蓟门巡抚,务为节省,将哨兵汰其大半......前日即为鼓噪之倡,近日更肆勾引之毒,百年来豢养之兵,不侦敌而反为敌用,岂不深可痛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