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这里?”黄荣发一愣神反问道,紧接着惊恐的跌坐在地上,喊道,“中文?你们不是洋人!”
“我们当然不是洋人!”杨乐和罗汉都站到黄荣发面前,两人虽然也很劳累,身上衣服四处被树枝划的破烂不堪,脸上又是泥又是汗,但是眼神里的光,却是直勾勾盯着,如同屠夫看见了案板上的褪毛猪,又似盘旋在死尸上空的秃鹰,盯的黄荣发胆寒!
“你们到底是谁?唐人街的吗?”黄荣发歇斯底里的问道,他已经意识到事态的发展,并不是如他所料。
“去年秋天,我们在台下亲眼看着你向兄弟们许诺衣锦还乡,吃饱饭穿暖衣!”罗汉给了黄荣发一耳光,大声喊道,情绪已经控制不住了。
这一天他等的太久了,自从逃出营地,他经常整夜整夜的做噩梦,梦见自己被炸死在隧道里,梦见自己被洋人枪手坐着狗拉雪橇追杀,梦见兄弟们流着血向他哀嚎,梦见胡元拍着他的肩膀说祝你们好运!
“我也是被逼的!这不是我下的命令!我想救你们,但是没有赶上!呜呜呜!”黄荣发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嚎哭着诉说自己的无奈。
杨乐听到这里再也绷不住,冲上去对他拳打脚踢,不顾他阵阵的求饶之声,每一拳每一脚都在宣泄着这大半年来的压抑与仇恨。渐渐的,黄荣发哀求声越来越低,罗汉抱住了双目赤红的杨乐。
“乐哥!不要再打了!给他个痛快吧!”罗汉看出了杨乐的不对劲,黄荣发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但是杨乐还年轻,不能被仇恨扭曲心灵,在佛家称之为执念,在道家这就叫心魔,人不能被自己的负面情绪所控制,这样即使报了仇,自己也会成了一个被仇恨的火焰烧干的枯柴,了无生趣。
杨乐呆立在一旁,看着蜷缩在地上,口鼻流血轻声呻吟的黄荣发,又看了看自己已经擦破皮渗着血,不断颤抖的手背,突然捂住脸,放声痛哭,哭的肝肠寸断,整个人弯下腰不住的呕吐。
一个二十多岁家庭幸福温暖的大学生,来到这个世界,即使有前一个世界的铺垫,这里的残酷程度也远远的超过了他的想象,罗汉每晚做噩梦,杨乐又何尝不是呢?
他甚至在夜里都睡不着,无数次在想当时要是带着大家外出求生,而不是开凿隧道,大伙是不是就不会死?自责与悔恨每时每刻都在啃食他的心灵,每次闭上眼睛就能看见古德满的笑容,翻来覆去的夜里总能听见大家哼哼哈哈的练拳声音,即使是夏天里,他也会多穿一件衣服,好像随时就会被扔进那片看不见尽头的雪原!
这段时间以来支撑着他的从来都不是回家!而是复仇!为那两千四百五十二名兄弟复仇!这仇恨就像那团吞噬兄弟们尸体的火堆,在一点点的吞噬着他的心灵,把他化作一只仇恨的恶鬼!
“罗汉大哥,我没事了,给他个痛快吧!”杨乐慢慢的平静下来了,坐在地上,仰着头对着旁边手足无措的罗汉笑了笑,这些时间的负面情绪,好似都随着这肆意宣泄的哭泣所消散,但有些厚重的东西,却沉淀在很深很深的地方。
“好!”罗汉拍了拍杨乐的肩膀,过去拖着已经半死不活的黄荣发,走到一个杨乐看不到的土坡后面,本来想用手枪,但是犹豫了一下,把枪别在后腰,蹲下身一手揽住他的头,一手勒住脖子,用力一拧,咔的一声,黄荣发的罪恶与富贵都烟消云散了。
“乐哥,走吧,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