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乐在村中租了间房,主人家也是个练家子,杨乐与他每日打拳,他便只收些饭钱。
今年的春节格外的冷,北风夹杂着雪籽好似一柄柄钢刀,刮的人肌肤生疼,村外的一片土坡上稀稀拉拉的缀着些坟包,大多都没有了墓碑,杨乐盘坐在一个坟包前,抱着一块木牌刻着字,歪歪扭扭的写着“恩师吴茂才之墓 弟子杨乐立”,刻好了,深深的插在冻得发硬的土里,又起身鞠了一躬,走了。
鲁镇,华老栓划着了火柴,点上桌上的灯盏,茶馆的两间屋子里映上抖动的影。
“你便去了么?”华大娘问道,见老栓点点头,在枕头下摸了许久,掏出一包洋钱,递给老栓。
老栓接过钱,揣进怀里,按了两下,听到隔壁房里传来一阵咳嗽声,于是走过去,给床上的瘦弱身影掖了掖满是补丁的被子。
“小栓……你不要起来,再多睡会儿。”老栓又在床边等了一阵,候得他平静下去,出来点上灯笼,吹熄了油灯。
出了门,街上黑沉沉的一无所有,只有灰白的路,弯弯折折的向前延伸,看得分明。天气已经晚秋,比屋子里冷多了,老栓穿着单棉衣却不觉得冷,只觉得爽快的紧。
天还灰蒙蒙,老栓提着灯笼在街上快快的走,走了一会,路上三三两两的人越来越多,但都不说话,只是摇摇晃晃低头往前,好似奈何桥上等着投胎的鬼。
老栓走到一个院子门口,天还没亮,但院子门前已经排起了队,每个人都好似有些心事,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开了一条缝的大门,老栓候了一阵,便觉得身上开始发冷,胳膊抱着肩膀不住的搓动。
队伍缓缓向前,轮到老栓,老栓被夏三爷带进院子里,走到堂屋,看见一位古道仙风的老者盘坐在不知名的神像面前,神像斜前方还摆着一口大箱子,箱子上写着描金的四个大字“心诚则灵”。
“所求何事?”老者发问了,声音也如想象中那样飘渺。
“治我儿的肺病!”华老栓跪在地上答道,说着看了看夏三爷的眼神,拆开布包把洋钱倒进箱子里,哗啦叮铃的直响。
老者听到洋钱的声音,起身在旁边的桌上画了张符,白色的纸红色的字,墨汁还未干,好似如鲜血一般。“回去烧成灰冲水服下,若心诚,病自然痊愈。”老者把符纸折成一个三角,递给老栓。
老栓捧着符纸,贴肉放在怀里,好似抱着一个十世单传的婴孩,脚步轻快的往家走。
“他娘!他娘!”老栓边喊边直直冲进铺子里,华大妈快步出来,问道“成了?”。
“成了!”华大妈拿出洗的干净的茶碗,接了热水,又从烧水的碳炉里夹了一块火红的碳,火红的像老栓的心。
符纸点燃,在筷子上烧的很旺,最后还冒出一股青烟,老栓和华大妈闻了都觉得身子一轻,赶紧把符灰放进茶碗,筷子搅了搅,老栓双手捧着往里屋走,华大妈上前,推了推小栓,把他扶的坐起来,一口喝掉符水。
此时门外传来夏三爷的声音,“老栓!老栓!”华老栓出来应了声,赶紧给夏三爷倒了碗茶,躬着身子在旁边不住的笑。
“嘿!那活神仙哪!嘿!算你运气了你!”夏三爷喝了口茶,接着说“要不是他看上了我四妹这院子,你哪里交这等的好运!”
华老栓只是不停的笑着点头,也不回应。
茶馆里渐渐的人多了,来客看到夏三爷总要攀谈两句,“仙师那里何时空闲?”“想生儿子能求他么?”这类的问题,夏三爷拍着胸脯全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