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保自己安全,董暮雨这才有时间去观察这个陌生的房间。
这个房间不是常见的现代风格,窗子开得特别大,有点像她小时候在年代剧里看到的木格窗子。
在深秋初冬的季节里,这样破旧的木格窗户还在漏风,吹得董暮雨不停打喷嚏。
她裹紧身上的衣服,在门口探出头,看到熟悉的小院子,才反应过来——
她竟然在黑衣阿赞的小院里!
看来昨天晚上确实是那个黑衣阿赞救了她。
相较于晚上,白天的小院完全没有了那种阴森感。董暮雨裹着衣服从院子里出来,悄悄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才回到黑衣阿赞所在的房间。
她站在台阶下,仰头看昨天自己所跪的那道门,再次紧了紧衣服,劫后余生的神色阴沉下来。
昨天晚上那个司机大叔死的时候,她就在现场,虽然那个大叔不是她杀的,可警察怎么会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呢?
追究起来,这个屎盆子只会被扣在她头上。
跟蹲局子相比,全网黑都像个玩笑话。
她死死咬着唇,眼神慌张,无头苍蝇一样在小院儿里踱来踱去,直到一股熟悉的寒冷附上脚踝。
董暮雨:“……”
全身血液仿佛凝固,她顿时僵在原地。
很快,一条熟悉的青灰色小胳膊占据了她整个视野。
一只小小的手横在她眼前摊开,上面是一个几乎它掌心大的塑料包装壳,包装壳里是一只还带着血迹的眼球。
董暮雨盯着那只眼球,一口气没上来,白眼上翻,倒地瞬间被什么东西托了起来。
“你又要晕?怎么这么没出息?”
董暮雨被这么一打断,怎么闭眼也昏不过去了。
听着耳边熟悉的阴冷童声,她隐隐察觉到什么,又不敢确定,颤颤巍巍抬起头: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说完这话,注意到自己竟然双脚离地,几乎是漂浮在空中的,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我为什么在这里?”要糖小鬼咧嘴一笑,眉眼弯弯,一张嘴就是挖苦,“跟我主人说的一样,你这个人可真装。”
“你心里明明有答案,还问我?我劝你省省那两个唾沫星子吧。”
董暮雨一口气梗在喉咙口,想说自己并不确定只是想确认一下,但又觉得这么说肯定又要被这小鬼误会。
只好岔开话题,“你主人?”
“对啊,我主人!”要糖小鬼被很顺利地带跑。
它外表是个小孩儿,可行为动作和说话的方式却完全不像这么大的孩子。
抱胸围着董暮雨转了两圈,上下打量着,眼中露出几分嫌弃。
“真不知道我家主人看上你和你妈什么了,竟然要在这个时候动手……”
“你主人是黑衣阿赞?”
“是啊,我就说你早就有答案了吧,还装!”要糖小鬼耸了耸鼻子,率先迈开腿。
“走吧,主人给我颁任务了,带你妈来这里一趟,你跟我一起去找你妈吧。”
“你跟我一起去找我妈?为什么?”董暮雨连忙跟上。
“这是主人的命令,我怎么知道是为什么?!”要糖小鬼不耐烦地皱眉。
“……”
董暮雨看着他手里暗红色的奶糖包装壳,胃里翻涌了几下,最终没有再问什么。
-
林文君这边还不知道自己女儿要带着一只鬼来见自己。
她从简陋的床上起来,感受着全身的全疼,累得直不起腰。
高级的床垫睡惯了,现在让她来睡硬床板,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但更难受的还在后面。
“冰箱里就剩下几个鸡蛋还有两根青菜,连块儿牛排都没有,还让我自己做饭,我做个毛线啊!”
林文君生气地“咚”一声重重关上冰箱门,看着破旧发黄的冰箱门,忍不住狠狠踹了一脚。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她几乎什么东西都没吃,这会儿饿得胃直抽抽。
“那个死老太婆,不会把好东西都藏起来了吧……难怪非要我今天早上自己做饭,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她进了厨房,翻箱倒柜,又把厨房的抽屉和角落都找了一遍。
这么多年身在奢靡的娱乐圈,什么好东西没吃过,自然不觉得这个家里能有什么她稀罕的好东西。
她只是想找到老太太苛刻待她的证据,然后将证据摔在她爸面前,看老太太被气疯的样子,仅此而已。
可偏偏,她都把整个家翻遍了,老太太愣是没有藏起来半点“好东西”。
林文君“啧”了声,一边暗恨老太太没给她留下把柄,一边嘲笑老太太的傻。
她这个挡在老太太和她爸之间的拦路虎回来了,老太太竟然直接躺平,没有半点要对付她的心思,可不是傻吗?
不过,也多亏了这个死老太婆够傻。
林文君点了外卖,将一些好吃好喝的都藏在了厨房角落。
估摸着她爸和老太婆该回来了,就用冰箱了的青菜和抽屉里的干面条给自己下了碗面。
低头看着自己碗里这清汤寡水的面条,林文君随意戳了两下,听到门外传来动静,装模作样吃了一口。
林父一开门,看到的就是女儿皱着眉,一脸痛苦吃着面条的样子。
“小君?”
看着女儿碗里的只有两根青菜的面条,林父皱起眉,“你怎么吃这个啊?”
“冰箱里没别的了……”林文君强颜欢笑,又往嘴里塞了一筷子,眼泪扑簌掉下来。
她活了这么多年,就没吃过这么清汤寡水的东西!太难吃了……
但她的眼泪落在林父眼里,就变成了委屈。
可不是么,自己女儿什么性格他最清楚了,从小就要强,这次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她的前途一片渺茫,怎么会不委屈呢?
几十年没进过厨房的林父端过女儿面前的那碗白面条,心疼叹了口气:
“冰箱里就剩这个了?还有鸡蛋吗,你怎么也得加两个鸡蛋啊……”
他撸起袖子打算自己亲手给女儿做顿饭,结果刚打开壁橱的柜门,就在角落里看到了堆得满满当当的东西。
那堆东西的包装并不花花绿绿,反而是他们这些老年人常吃的东西,还有一些营养品,跟他和半路老板常常在楼下买的那些东西一样。
见自己老爸呆愣在藏东西的地方,林文君强压住嘴角得逞地笑,故意问道:
“爸,阿姨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嗯,她去买菜了……”林父望着那堆零食,不想让女儿知道自己被苛待了,只能按下不表。
打算晚上关起房门,好好跟半路老伴说说这件事。
而此时此刻,她的半路老伴正坐在家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无视周围的年轻人对她穿衣打扮的眼神,执拗盯着窗外。
直到看到一抹熟悉的人影。
何沅走到老太太面前,摘下眼镜,眼睛紧紧盯着老太太的脸,眉头不由怂起。
“怎么,看到我不高兴?”老太太看了眼眼前的女儿,声音硬邦邦,显然也不是很高兴。
见这个亲生女儿没说话,老太太脸色有点僵硬,但毕竟是她提出的见面,于是率先打破两个人之间的宁静。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喝美式?”
何沅知道她说的是这具身体“苏漾”的习惯,但她摇摇头,“我要拿铁。”
根据苏漾留下的记忆,她这个人口味偏甜,从不喝美式。
老太太见亲生女儿没有听自己的,只觉得是被抚了面子,带着怒气说了句“随便”。
何沅盯着她怒气明显的眼睛,眼神缓缓沉下来。
老太太这张脸,和她很像。
当然,老太太和苏漾是亲母女,长相相像是肯定的,但她说的并不是苏漾,而是她自己。
老太太这张脸如果年轻个三四十岁,几乎和她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和她原来的那具身体——何沅,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