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白泽微微颔首,旋即转身迈步离去。待登上甲板,这才察觉,船只尚在曲江池西岸之外,相隔仍有数丈之遥。
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将满腹思绪尽付于这无尽夜色。接着,披上侍女递来的灵兽皮披风,环顾四周,只见曲江池北隅与西岸,万千烛火熠熠生辉,犹如繁星点缀天际。
此情此景,在那荒凉的dang项之地,是无法目睹的绮丽风光。
dang项部族人口总计不过五十万有余,散居于广袤的草原之间。平时居住于夏州城者,不过区区两三万人罢了。
而如今的长安城虽不及盛唐时期繁华,但城内人口总数依旧高达六七十万。假设男女各半,以dang项的征兵制度,四男选一,刹那间便能组建起八万强军。
想到这八万士兵装备着火药箭、火药娘子、火药弹的雄师,白泽不禁为dang项一族的未来忧虑不已。
于是,她咬紧牙关,转过头,再次对随行送别的齐凌道:“你想改变大宋,谈何容易?仅永兴军路一处,如今不知有多少贪腐官员欲置你于死地。之前的刺杀只是开端,未来必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乃至第一百次。而这还仅仅是明面的威胁,官场上的阴招,更会让你防不胜防!”
“有目标才能前行!”齐凌岂会不知,他向白泽描绘的愿景实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淡然一笑,未被劝说动摇分毫。
“值得吗,只因你的父母在汴梁孕育了你?”白泽不甘心,上前握住齐凌的手臂轻轻摇动,“别傻了!大宋的格局已定,你无力改变。倒不如随我去夏州,那里宛如一片未经雕琢的白纸,正好任你施展才华。”
“多谢白姐,我明白困难重重。但我仍愿一试!”齐凌心中涌起暖意,毅然忽视白泽的好意,笑着摇头。
“你不会成功的,甚至可能会因此灰飞烟灭!”白泽焦虑地轻轻跺脚,一半忧虑dang项的未来,另一半则关心齐凌的安危。
齐凌的心中隐约感到沉重,但他未曾深究是否因残魂作祟,只微笑低声道:“白泽,多谢你。不过,我不惧。哪怕能带来一丝改变,也胜过无所作为。”
未待白泽再劝,他笑吟吟地补充,同时回应心中那份躁动不安的灵魂:“在我眼中,无论是夏州还是大宋,皆是华夏的一份子。我曾读过的书中,有几句话,今夜以此赠予白姐,作为离别的寄语……”
深吸一口灵气,他挺直身形,面向浩渺星河,低沉吟诵,声音虽微,却震颤着船上每个生灵的灵魂:“祈愿吾辈华族,皆挣脱寒霜,勇往直前,勿听消极之人言语。能施力者施力,能发声者发声。有半分炽热,散半分辉芒,哪怕如萤火虫般微弱,也可在黑暗中闪烁一丝亮光,不必等待火炬。若终无火炬引路:吾将化作唯一之照耀。”
这用世俗之言书写的时代之声,在宋朝人耳中显得格格不入,对当项族的白泽而言,亦是拗口难解。
然而,白泽却领悟了每个字眼的含义,感受到了字句间蕴含的赤子之心。
此刻,齐凌心中,岂非也燃烧着烈焰?
久居大宋,他首次审视内心深处的情感与思绪,首次无畏地袒露心声。首次发觉,自己的热血并未冷却!
“咚咚,咚咚,咚咚……”他听见了心脏跃动的声音,沉厚而有力。
此番,再无痛楚,无负担,无压抑。
残存的魂魄消散了!
如冰块在热汤中悄然消融,不留丝毫痕迹。
未曾预兆,也未留下任何印记或警示。
他深知,那残魂不会重返,或许,它从始至终仅是幻象。
他知晓,那热血少年的血脉已融入己身,温暖了灵魂深处的每一道伤痕。
“若无火炬引路,吾即为唯一光芒!”他习惯性抚胸低语,既是对自己,也是对离去的少年齐凌的致敬。
船只平稳靠岸,曲江池畔,万家灯火璀璨如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