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周围,有许多树,日落半个时辰后,就有归巢老鸹在树上扑腾,屋内,能听见一种灵鸟发出鸣叫:“汝!护儿乎?护儿乎?”
再过一个时辰,残月升山风起,走兽迈着毛茸茸的四肢,在枯枝败叶上留下痕迹。
此时屏息吹灯,侧躺在床,向外看去,偶尔能看见草丛内伏只红眼动物,趴在柴门外,侧头竖耳,听听屋内有无动静。屋里的人见了此物,一定不能孤身出去,否则半夜醒来,就见红眼睛的小灰矮怪站在床头盯着你。
到了月上中天,树枝倒影如魔爪,被明月笼罩的地方却如白昼。静夜多细声,挠门声大约持续半时辰,有狼或青色豹犬在篱笆外徘徊。
月略黑时,医馆内熟睡的人不知道什么原因就醒了,如果三分钟内不能再次入睡,就能听到篱笆墙外有女人叫自己的名字。在这种绝对恐怖的半夜,谁还敢打开门或者开开窗户向外头看啊,也许整个黑黢黢的山上数不清的怪物都在等人开这个门,能做的,只有闭眼。可一旦闭上眼,就能看见一张狞笑的尖脸。
阴阳界的世道太过凶残,路边指不定什么妖怪,草丛里也许藏着好几种魔物,寻常的游侠和小贼都不敢到这里来。
此刻隐典派医馆前,怪鸟凶兽都没了,只有折花宫的那群富贵子弟,平日放鹰逐犬,最好与人争斗,只怕恶鬼见了,都要躲避三分。更何况这些山精野兽呢!
贯堂华和不病公子都不见了,只有叶星一在医馆内走来走去,翻看一本中医的书籍,这一位对阴阳界文化的痴迷可以说是入了魔的,曾经,外边耶律和赵打着架,他就在屋里看书,愧疚感谈不上,只是觉得舒坦惬意。
陈弗和王导冲倒是并不着急,门外折花宫的也都是人,不是什么山精野怪,二人盘腿坐在炕上,这里的气候糟糕透了,白天气温高,走动两步就出了汗,可到了夜晚,山风一吹,睡觉不盖着棉被,第二天爬起来的时候腿疼。
陈弗偷了贯堂华的药酒,找来两个豁口碗,斟满了酒。
王导冲用鼻子凑上去闻闻,又咳嗽两声:“这里头也许泡着蝎子蟒蛇。”
陈弗点点头:“我在开坛子的时候捞出来一团发腥的虫子,像是蚯蚓或者什么,我也没下嘴咬,所以老王你这师伯到底是隐典派的还是五毒派的。”
王导冲摇摇头:“其实我跟他只过一面,他救了我的小命。”
陈弗咳嗽一声:“听说你在唐王之前,是隐典派掌门……呃所以你是怎么做到这个位置的,你确定能坐稳嘛?”
王导冲也把自己身上的土拍一拍,咳嗽两声,坐在摇椅上,拿起药酒到鼻子前闻了闻,考虑片刻才喝下去,药劲儿不大,就是有点苦:“掌门也好,唐王也罢,转瞬即逝,我不是什么老庄人,我只是觉得,把握住的就干一票,把握不住,那就……是我活该,老哥,我欠了八百多两银子,这才是我,一个赌徒,一个亡命徒,山野村夫。不到阴阳界,我的命运根本改变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