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舍还不到晌午,小崽跟他舅舅回屋大口灌水,再出来,发现门外的空地上没人了,说话声从北边传来,舅甥俩快步跑过去。
青山牵来乌骓,黑马已经吃得半饱,一身黑亮的马毛如油亮的缎子在日光下烨烨生辉,皮下隆起的肌肉似乎冒着热气、流着汗水,让肌肉隆起的形状更加完美。赵西平隔着两步远的距离看着它,目光对上,对方傲气十足,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他走到它侧边,伸手试图触摸马腹,刚碰上,它立马撂蹄子,同时移开马身,一个埋首,它试图攻击他。
青山紧张地上前两步,他大力吹响哨子,尖锐刺耳的哨声扰得乌骓甩头,赵西平趁机大步退开。
“哎,你俩可不能靠近,离远点。”李大当家看见隋良和小崽,他伸手挡一下,说:“就站这儿看,别靠近,小心马撂蹄子把你俩踹飞。”
隋玉听到声回头,她打个手势,不让隋良带小崽靠近。
“大人,你先喂他吃些枣子。”青山递过装着干枣的布兜,说:“这匹马脾气臭,只有在喂食的时候允许人靠近,日子久了,我们才能上手摸一摸。你在它眼里还是个生人,个头又大,你靠近它犯怵。”
赵西平短促地笑一声,他接过布兜,打量青山两眼,说:“不错啊,会说漂亮话了,生怕我掉面子。”
“我说的是实话。”青山继续拍马屁。
赵西平没再搭理,他拎着布兜也没有动作,像是在跟乌骓比耐心,过了好一会儿,趁黑马低头啃草的空档,他丢下布兜,一个大跃步,一手拽着马缰绳,一手摁着马背,踩着马蹬迅速骑上去。
黑马嘶鸣,它左右晃动身子,拼尽力气要把背上的人摔下去,不仅如此,它冲开人群快速奔跑,奔跑过程中连续起跃,前肢竖起,力图颠倒背上的人。
乌骓驮着人越跑越远,留下的人紧张地望着,赵西平在马背上颠得像个不倒翁,好几次险些摔下来,隋玉和隋良吓得倒抽气。
赵西平感觉到他引以为傲的下肢力量在渐渐削弱,而胯下的马越发暴虐,他心里有数后,在黑马再一次起跃时,他趁机丢开缰绳,脚也从马蹬里抽出,手上借力,一个起跳落地,落地也不敢松气,他连打三个滚,跟黑马拉开距离,他立马往远处跑。
远处的人看不见他的动作,只以为他是被马甩下来的,隋玉吓得大叫一声,立马跑过去,其他人也跟着,没跑多远看见赵西平站起来了,这才卸下一口气。
两地之间隔了不短的距离,黑马平静下来了,隋玉一行人还没跑过来,赵西平试探着靠近,赶在黑马暴起踹人前勾起拖在地上的缰绳,他牵它往回走。
“什么情况?你摔着了?有没有事?”隋玉累得大喘气,紧张地打量着形容狼狈的男人。
“没有,我自己跳的马,不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没有受伤。”赵西平解释,他指了指跟在后面的高头大马,说:“它瞧不上我,我也没法驯服它,你再给它找个主人,卖个好价钱。”
“这会儿看它又正常了,之前那会儿,它跟个疯马一样。”徐大当家感叹。
“可不能乱说,好马难驯,它血统好,自然要傲气一些,跟疯不疯没关系,只是我们之间没缘分罢了。”赵西平否认疯马一说,这话传出去,乌骓的身价可大打折扣了。
“随口一说,没那意思。”徐大当家解释,“汗血宝马就是这个性子,不服人,就是认主了也只认那一个人,只服强者。”
赵西平把缰绳丢给青山,说:“牵走,你留着心,别让人靠近它,免得它伤人。”
青山“哎”一声,他掏出三个甜枣抛给马,它跟他一起哒哒哒地走了。
小崽和隋良走到赵西平身后,舅甥俩一个给他择上身的草屑,一个给他拍腿上的土灰,徐李二人见了,调侃说:“赵千户好福气,养了两个好儿子。”
隋良择草叶的动作一顿,他探头解释:“我不是,我姐夫……”意会到他们是在开玩笑,他立马改口说:“我姐夫五大三粗的,哪有那个好福气生出我这样倜傥的儿子。”
徐李二人大笑,隋玉也笑了。
赵西平拽出小崽,说:“我怎么生不出?我儿子比你可倜傥多了。”
“那是随我。”隋良厚着脸皮揽功,说:“我外甥长得像我,性子也像我。”
小崽动了动嘴,一边是亲舅,一边是亲爹,否认哪句话都得罪人,他索性不开口了,低下头继续择草,装作很忙的样子。
不远处响起哨声,隋玉抬眼望去,看见青山手上比划着,顺着他的动作看去,越过啃草的骆驼,她隐约看见客舍那边有人。
“走了,回去了,好像来客了。”赵西平也看见了。
是曲校尉和胡都尉带着一帮千户过来了,隋宋两家的商队和徐李两家的商队先后带两批大宛马进城,当天消息就传开了,这不,今天这些人就相约着过来了。
曲校尉一眼看中青山手上牵的乌骓,身条一露出来,他一眼认出这匹马的品种。
赵西平看出他眼中的跃跃欲试,他跟隋玉对视一眼,开口说:“大人,这匹马品相好,但不服管,更不服人,我刚从马背上摔下来,说实话,我想劝你别试,但你肯定又不甘心。这样吧,你先去试试,如果它不服你,也不肯认你为主,这匹马你别强买,免得两败俱伤,让它有个遇良主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