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颈覆上一片湿润。
北风怒号着,有愈演愈烈之势。大片大片的狂风将帐篷吹起鼓鼓的圆包,炭火愈黯,身前之人眼底情绪却是愈浓。
感受到他的嘴唇,郦酥衣脊背一僵,下意识地抗拒。
她道:“你莫要动我——”
于沈兰蘅面前,她的抗拒向来无用。
对方浑顾不得她,如一头发了狂的小兽,埋下头,固执地要将那些痕迹全部覆盖住。
男人大手揽过郦酥衣的腰,就要将她抱上榻。
她两手扑打着,宛若一只溺水的蝶。
西疆的环境比京都要艰苦得多,屋内陈设简陋,那床板更是令她后背磕得生疼。她怒斥了声“沈兰蘅”,见对方仍不松开自己,少女微微抬起上半边身子,左手朝着枕头底下探去……
猛然,一道白光闪过。
沈兰蘅亦被那泠泠的寒光惊到,正攥着她肩头的手顿了顿。
他瞧着少女手里匕首,眉心拢起:“郦酥衣?”
郦酥衣袖口微垂着,衣袖素净,遮挡不住其手上那一抹骇人的刀光。
沈兰蘅认得它。
——这把匕首,原是沈顷随身携带、用以防身之物,匕刃锋利,当初他也是用这柄匕首,处决了那名心怀鬼胎的婢子。
见着那道寒光,男人的声音不免也凌厉了些。
他问道:“郦酥衣,你要做什么?”
郦酥衣未答,素手纤纤,将那刀柄紧攥着。
夜风穿破军帐,拂过她愈冷的一双眸,少女素白的面容上,竟尽是决绝之色!
雪粒子扑飞,坠在少女面容之上。回想起方才所看到的、马车内的情形,郦酥衣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
——她要杀了沈兰蘅。
沈兰蘅要她怎样、对她做出怎样的事情,她都能忍。
但马车里的,是她的姨娘,是她的亲生母亲!
母亲已年迈,又是重病缠身……她想起来雪地里被拖拽走的冬香,心中有恨意翻涌。
郦酥衣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脸颊,往望晖阁里走。
遇见守门的小后生,对方有些惊讶:“兰姑娘,您怎么又来了?”
她脸上挤出一抹笑,道:“不是柳大人传的妾吗,这么晚了,不知柳大人有何事寻我?”
对方显然不知道安姨娘已被抬进府了,闻言,一愣,立马又明白过来。
——自然是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
仆役赶忙侧身,边笑,边恭维着她。只见少女笑靥如花般娇艳,颦笑之际,几乎能将人的魂儿都勾走了。
郦酥衣顺利来到望晖阁前。
再往前走些,便是沈兰蘅的寝屋。
经过先前那一番折腾,望晖阁又恢复了夜晚时分该有的寂静。见有人来,她侧身藏于石柱之后,转瞬便听到下人道:
“可将那妇人收拾妥当了?”
“回总管的话,已按着您的吩咐,叫人带她下去梳洗了。待梳洗打扮一番后,奴婢再差人将她送到大人屋中。”
对方十分满意:“好,动作快些,莫耽搁了咱们大人的兴致。”
待人都离开后,郦酥衣才从石柱之后侧身走出来。
她知道哪间是沈兰蘅的屋子,如今房间里头正灯火通明,窗纱之上依稀映出个人影。
他站在床边,正整理着衣襟。
有什么东西从袖口中滑落,郦酥衣将其攥紧了,忍着脚下的痛,走到门前。
她轻叩了三声。
门那头传来脚步声,看见来者时,沈兰蘅显然愣了一愣。
“衣衣,怎么是你?”
少女含笑,一双柳眉弯弯,反问:“大人希望是谁?”
正说着,她走入寝屋中。
屋里燃着佛香,将男人的眉目伪造得温和而慈悲。沈兰蘅穿得很少,外披着的大氅已经脱下,只留了件单薄的里衣。
看着面前神色婉婉的少女,他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伸手过来牵她。
“本官不知那个意思,本官只是没想到……衣衣,你怎么来了?”
“大人不希望妾来吗?”
“不是,只是这天色甚晚——”
沈兰蘅有些慌张。
他打心底里,是喜欢郦酥衣的。他喜欢对方这张脸,为了这张小脸,他心甘情愿地将她与其他女子区别对待。可沈兰蘅也明白,如今他想要的,是郦酥衣的姨娘。同时迎娶这对母女过门,她怕是会闹。
所以他今夜叫人秘密将安氏接到此处,意欲先斩后奏。
先将生米煮成熟饭……
他想将郦酥衣支走。
可手指碰到她的手臂时,沈兰蘅不可遏制地起了反应。他双唇有些发燥,口舌亦生涩意。郦酥衣低着头,脖颈细长白皙,眉目淡淡的,眼底似凝结了几分哀愁。
此情此景,看得沈兰蘅又躁又急,他欲稳住身前少女,哄道:
“乖,本官明日再去看你,再带上百宝阁新进的几件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