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安抚一只可怜的小猫儿。
“可郎君身子再强健,也经不起这般折腾。郎君这般造弄,酥衣觉得心疼。”
她紧抱着对方的腰,于他怀中抬起一张满是担忧的脸。
“郎君喝了几碗药?”
闻言,沈顷低低垂睫,如实道:“三碗。”
平日里只饮一碗,到如今接连喝了三大碗。
郦酥衣嗅着周遭那苦涩的药香,听着雪粒子扑通通砸窗。
她抬起手,摸了摸沈顷冰凉的脸,喃喃:
“三碗……郎君脸色都白了。”
自他身上,弥散来淡淡的兰花香气,与中药味交缠在一起,让那苦意愈发刺鼻。郦酥衣想起来,这一碗药,沈兰蘅曾给自己灌过。那般苦涩的汤汁,只饮上一口她便浑身苦得发颤,更罔论他一下子喝了三大碗。
不行。
少女欲起身:“妾去唤张府医。”
见她便要往外走,沈顷心下一紧,下意识伸手攥住她的衣袖。
“酥衣,不必。”
他道:“现下我只饮了三碗,不怎么打紧的。我了解自己的身子,如若有什么不适,我会去唤张府医的。”
他虽固执,却也不是个傻的。如今三碗下肚,除了通体冰凉、胃腹之部稍有不适,旁的一切,他俱都可以忍受。
如若妻子未曾前来,他甚至可以将面前这五碗全部一饮而尽。
听这语气,见这神色,他不像是因为喝了三碗药而道歉。
反倒像因惹得她生气、担忧而认错。
郦酥衣无奈地叹息了声。
可转念一想,对方乃是堂堂国公府世子、圣上亲封的定远将军,如此矜贵显赫之人,竟因为这等事低下头来同自己服软道歉……少女眸中情绪愈浓。她也低下头,避开沈顷的视线,吸了吸鼻子。
“沈顷,你怕不是个傻的。”
这是她嫁入国公府,头一次直呼对方的名字。
谁料,对方却一点儿也不恼,他笑了笑,竟也附和道:“对,我是个傻的。”
“我以后不会这般傻了,酥衣,你莫要生气了。”
她将头靠入男人怀里,没吭声。
虽说今夜经历了这一番折腾,但二人好歹也明白过来——智圆大师所给的那一碗药,正是与沈兰蘅何时“现身”有关。从头到尾,智圆便知晓他身上藏有另一人之事,对方不言不语,以这一碗药,替他生生压制着那孽障。
如此想着,郦酥衣不由自主地将心事说出了声:“郎君喝了这么多的药,也不知晓他今晚还会不会出现……”
闻言,沈顷抿了抿唇,双手将她抱得愈发紧了。
黄昏转入黑夜,雨雪淅沥落下,不知何时,这一场雨才肯停歇。
郦酥衣想。
沈顷喝了整整三碗药,蛰伏在他身上的沈兰蘅定会察觉出异常。
而他察觉出异常后,定是要来兰香院与自己对峙。
怀中,少女双肩又不禁一抖。
沈顷是个心思通透的。
见郦酥衣这般模样,他心中已猜想到对方此刻在想些什么,也跟着一阵沉默。
忽然,他眸光一闪,想起一件事来。
“酥衣。”
“郎君。”
如若今夜沈兰蘅转醒,她该如何自保?
沈顷沉吟,道:“我前些日子去你屋中,见你内卧角落处,似乎有一根很粗的麻绳。”
郦酥衣愣了愣。
她房中确实有一根麻绳。
正是先前,她与宋识音提起沈兰蘅后,对方送给她用来防身的那一根。
只可惜,那根绳子当初并未派上什么用场,她又不大舍得扔,总觉得日后会有用处。
闻言,她不禁瞪圆了眼睛,道:“郎君你……”
沈顷抬眸,直视着她。
那一双凤眸美艳清明,夹杂着些许思量。
怕她担心,沈顷并未告诉郦酥衣。
自己饮下这三碗药后,明显觉察到体力不支。
与此同时,那道熟悉的眩晕感渐渐又冲上脑海。
来不及了。
如若今夜,如若今夜那邪祟会转醒……
饮下这三碗药,受灾受难的不单单是他自己,还有他面前娇柔无助的妻子。
如此心想着,沈顷握住少女的手,坚定道:
“去你房中,取来麻绳。与我一起,将我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