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多说,陆令萱下楼出发了。马车有三辆,前一辆由女史陆笙独坐,负责保管法兴抄写的十地论,后一辆为备用,中间那辆正坐着太姬和法兴。马良率领四十名高手护送。队伍鱼贯而行,自田庄往西南方官道而去。
陆令萱打开食盒,亲手剥了一只角黍递给法兴。
法兴双手接过角黍,见其中有赤红之物,似曾相识。
“是红豆。”陆令萱深情道。
陆璧站在城头目送,心中深感不安,忍不住担心起来。高天停驻的驿站就靠近韩陵山。他们会不会另有所图,但区区十个亲卫,能有何作为呢?
高长恭坐车出西华门,沿着城墙一路向北,再转入铜雀园入口金明门。高长恭下车进门,见武兴王高普和大理寺卿封述、扶风王可朱浑孝裕都在等他,旁边还有四具坐辇。
高长恭拱手道:“诸位久等了。”
可朱浑孝裕望着高长恭身上斜跨的布囊道:“等了这么久,该见分晓了。陛下赐辇,坐上再说。”
高长恭道:“二位年高,理应坐辇。我辈欲重开气象,岂敢藏身?”于是继续向前步行。
三人俱都振奋,高普笑道:“四郎说得好,跟着走!”
四人一路东进,后转到金虎台东侧台阶处。韩宝仁、韩宝信兄弟正在此地设防。他们见四人一起上来,也不多话,抱拳行礼。韩宝仁眼尖,叫住高长恭道:“太保留步!末将宿卫陛下,敢问太保囊中为何物?”
高长恭抓起布囊在韩氏兄弟面前晃了晃,笑道:“囊中之物乃孤献于天子之礼,不便示人。将军可以摸一摸,里面绝无兵器。”
韩宝仁早就看出来囊内并无棱角之物,于是再度抱拳,让出路来:“末将不敢,请!”
金虎台距地十丈,台阶极多,高普和封述累得有些发喘,步子慢了下来。高长恭过意不去,温言道:“让武兴叔和封公受累了。”
高普抹了一把额头汗水:“不要紧。人够用吗?”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高长恭胸有成竹道。他不想让旁人牵扯太深,所以没有找他们借一兵一卒。其实也不用借,人多了反而容易露出破绽。
四人登上金虎台,便望见盘踞在中央的那尊金虎。其形制较于真虎,有十倍不止。金虎作引颈长啸状,前爪探天,后爪踞地,气势如虹。高风吹过,传来隐隐呼啸声。
可朱浑孝裕眼神恍惚,手指南方:“金凤!”
众人循声望去,天桥以北的金凤台上,屋顶那只展开双翅的凤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高长恭手搭凉棚,又看了看太阳的位置,不由心潮澎湃。
四人登上飞架于金虎台和铜雀台的天桥,在桥边朝下看去,可见玄武池中千舟齐列,一触即发。
祭礼在铜雀台大殿外进行,四人到场时,群臣已按品级站定。不多时,头戴平天冠的皇帝高纬驾临,百官山呼万岁,钟鼓齐鸣,祭礼开始。
皇帝在祀部曹郎的指引下一一献上祭品,然后率领百官行礼。再然后,便是宣读祭文。祀部曹品级较低,朝廷旧例另选德高望重的官员宣读祭文,今年亦是如此。高普等人力推穆提婆,后者欣然领受。他手握国子祭酒张景仁所书祭文,站在祭台上面对百官读了起来,洋洋洒洒千余言。
在此期间,皇帝遣人去金凤台大殿迎请太后。邓长颙张罗着酒馔歌舞诸事。大司马、南阳王高绰准备去玄武池指挥水师。
也许是天热,高长恭的手心沁满了汗水。他喃喃道:“要动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