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萱抬手向西:“段中书请坐。”
段孝言见陆令萱未曾还礼,心中不满,冷着脸入了西席。他的对面正是自己最宠爱的夫人宁秀。
“段郎。”宁秀掩面而泣,“妾、妾对不住你。”
“贱妇!”段孝言当着陆令萱的面斥骂。
“段中书请用。”陆令萱令陆笙奉上茶饮。
陆笙捧着托盘,在段孝言案上摆出一碗酒、一碗蜜水、一碗酪浆、一碗茶。
段孝言不解其意,道:“太姬真是好客,这四只碗段某能吃得下吗?”
陆令萱笑道:“我看你胃口大得狠呐!”
段孝言听出这弦外之音,道:“我胃口是好。可如今太姬是主我是客,客人能喝到什么,还不是主人说了算吗?”
“你是有福气的人,否则今日你不会成为我陆令萱的座上宾,而是和张勃在一起。你就喝蜜水吧。”陆令萱又转头看向哭红双眼的宁秀,“你心里既有我陆令萱,又有他段孝言,就吃茶吧。”
最终,一碗酒和一碗酪浆回到了陆令萱的案上。
段孝言不耐烦道:“太姬,段某既然过来,就把话说开了。十年前你为何把宁秀安插在我身边?”
陆令萱对宁秀道:“你说吧。”
宁秀且泣且言:“十年前你兄长平原王执掌朝政。太姬就想在平原王府安插细作,打探消息。只是平原王行事周密,屡屡不成。”
段孝言生出感慨:“是啊。我阿兄为大齐三杰之首,即使斛律光、高长恭也难望其项背,我更远不如他。所以你们盯上我了。”
陆令萱点头道:“段韶年事已高,有意让你接掌段氏一门,事无巨细都与你商量。所以我就把宁秀安排到你常去的那家青楼。”
段孝言深吸一口气,道:“我段孝言自负风流,常流连青楼,在莺莺燕燕中以写文赋诗为乐,竟不想入了你们的圈套。宁秀——”他朝对面妇人道,“你如何知道这个秘密?”
宁秀道:“郎主还记得吗?张勃来府上报案时,我也在场啊。”
段孝言仔细回忆道:“当年城阳王开府,收纳了不少部曲,其中就有张勃。张勃有个妻子,生得颇有姿色,也在王府做事。城阳王见色起意,拔擢张勃为典计,出去经营田产。后来,城阳王屡次侮辱其妻,致其怀孕。张勃知道后,其妻羞愧难当,自缢身亡……”
陆令萱接过话道:“我想起来了,当年东府确实有个绣娘在家中悬梁自尽。”
段孝言继续道:“那张勃与妻子本是恩爱有加,蒙受奇耻大辱后,发誓报仇。但他知道城阳王的手段,并没有直接去官府告发,而是找到了我。因为当时我掌管百官考评。哦,他来段府那日,我正与宁秀在院子里晒书。”
宁秀点头道:“事关城阳王,虽然郎主没有答应张勃,我还是记住了这个人。我可怜他的处境,也没有报与太姬。但随后张勃数次入府,我就起了疑心。”
段孝言道:“张勃为了报仇可以不惜自家性命,正可以做一名死间。后来祖珽与太姬决裂,想在城阳王监造的仙都苑上做文章,我便把张勃推荐给他。作为报答,张勃答应只要城阳王一死,就反口去咬祖珽。”
话到此处,整个仙都苑暴乱的前因算是清楚了。乃是祖珽图谋、段孝言暗中勾兑之举。心细的宁秀数次偷听段孝言与张勃的密谋,成为陆氏反制的关键。
“鹦鹉楼的坍塌是他们早就计划好的。张勃有意弹压役民,引发暴乱,又把好些军主骗出仙都苑,遂使局面不可收拾。而且,祖珽还派了刺客刺杀元士将和留在他家中的军主,使他们以为城阳王杀人灭口。”段孝言继续道。
陆令萱听得眉头紧皱。这般用计,穆提婆岂会不败?她问道:“刺客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