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大学士不敢去看邱三与堆积如山的尸首,也没了先前的骨气,缩头塌肩立在那里,仿佛瞬间老了十岁不止。
“邱大学士,我记得你也是寒门士子出身,当?年你父亲本是私塾夫子,可惜早逝,你寡母辛辛苦苦将你拉扯大,定当?受了不少的白眼欺压。你学问还不错,只是为人?一塌糊涂。你成了大学士,却忘记了自己当?年所受的苦,你与你的儿孙们,都变成了曾经欺压过你的人?。邱三他后宅的三个小妾,出自平民之家,他看上了,想方设法威胁,骗到手。你帮着他出银子,让其?父母闭嘴。这种腌臜事情,你做得熟练得很,还认为,这些小娘子给你邱氏做妾,是他们祖上积德。且不提这些,邱三犯的那些事,哪一桩都够他坐牢流放。只你认为,你是大学士,就该作威作福。三次。朕给你了三次机会。邱三与齐璟齐瑞那些哪算,你知情,但你纵容他去做,你想着要从龙之功,还想着朕不敢杀你们,法不责众。”
文素素笑了,在认了自己家儿孙亲戚的众人?身上扫过,喟叹道:“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无畏,又无耻,这就是你们永远挂在嘴边,贴在脑门上,读书人?的气节!”
众人?一起低着头,早就吓得没了人?形,无人?敢出声。
文素素道:“府中亲戚犯了事的,暂且退下吧。”
四五人?呆愣愣,被宿卫赶回了人?群中。
文素素眼神冰冷,抬起手,挥下。
秦谅面无表情,领命传令下去,弓弦凄厉破空,箭矢齐发。
几瞬之间,惨叫声渐止,尸横遍地?。
肃杀,血腥气笼罩在广场上空,久久不散。
终于,有?人?承受不住,晕了过去,有?人?崩溃痛哭。
孔定僵眼眶泛红,盯着施仲夫,神色变得疯狂:“你提早知道了,你定是提早知道了!你那不成器的孙子施道悯,与璟郡王他们一向玩得好,天天在一起吃酒玩乐。前些时?日,偏生被你揍得下不了床,你早就选好了时?机,逃过了一劫!”
施仲夫一动?不动?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在念经,又似乎在祈求什么。
因为是家中亲戚侄儿犯事,而得以活下来的几个官员,双腿发软跪在地?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泣不成声谢恩:“太后娘娘仁慈,太后娘娘仁慈!”
既然文素素并不会乱降罪,乱牵连,一众心?提到嗓子眼的朝臣官员,暂且松了口气。
沈相曹尚书等朝臣走?了上前,躬身下去,道:“太后娘娘,臣等知晓太后娘娘一心?为了天下社稷,却差点丧了命。太后娘娘,就当?是上苍有?好生之德,免了他们的死罪,让他们戴罪立功。”
有?朝臣见机之下,立刻跟着哭求道:“求太后娘娘饶命,太后娘娘饶命!”
广场上求情声四起,齐瑞望着天际逐渐偏西的太阳,他的身子不断颤抖着,却浑然不觉,眼神空洞而绝望。
殷知晦垂下眼睑,满脸满身的萧索。
沈相道:“太后娘娘心?怀慈悲,一向大度。可惜圣上不领情,嫉恨太后娘娘多年,有?好些朝臣官员,他们并非不知,让太后娘娘蒙受不白之冤,只为了针对?太后娘娘,赶走?太后娘娘,他们便能继续为非作歹,蛀空大齐。”
众人?神色各异,低沉压抑的气氛中,终于出现了些许的动?静。
曹尚书跟着道:“圣上的生母薛氏,当?年曾经不惜杀了亲兄弟薛恽,借此陷害太后娘娘,又因怕被查明?戳穿,不惜用刀刺伤自己,自废左臂博取同情。先帝最终看在圣上的面子上,最终允了其?前去皇寺祈福修行的请求。可惜薛氏作恶多端,德行不修,遭受到天谴,被雷劈重而亡。当?年亲自前往核实?查看的朝臣,薛氏的侍女青芜,皇寺的主持都在。案件的卷宗,也封存在宫中。秦皇城使,你可能帮着将证人?带来,还太后娘娘一个清白公道?”
秦谅爽快地?答应了,道:“老成郡王当?年乃是齐氏宗正,他也去了皇寺,可以作证。”
老成郡王靠在儿子的身上,老态龙钟的脸,神情似哭非笑。
呼吸间,是浓厚的血味。他太老了,不怕死。文素素留着他一条老命,估计就是为了现在。
“阿爹。”知父莫若子,小成郡王哽咽着喊了声,“阿玦他们还年轻。”
老成郡王双眼发涩,心?痛如绞,声音苍凉道:“我对?不起齐氏列祖列宗,待我死后,你们随便寻个地?埋了就是,千万别将我埋进?齐氏的祖坟。”
小成郡王泪流满面,难过地?叫了声阿爹。
老成郡王拍了拍他的手,声音落寞低沉:“我老了,齐氏的儿孙不争气,怨不得人?。你记住,待我死后,你压着全府的人?都老实?守孝,顺道将爵位还回去。阿玦他们也别惦记着皇室宗亲的身份了,只要她不倒,她的势力还在,就别惦记着入朝为官掌权。以后关起门来过日子,平平安安活下去。”
小成郡王一一点头应下,“阿爹,能活着,我什么都不求了,只都听阿爹的。”
施仲夫终于睁开了眼,孔定僵也定在了那里。其?余一众朝臣,不知情者?诧异不已,知情者?神色复杂莫名。
在眼下的时?刻,无论因何种缘由,将齐瑞生母之死,拿到明?面上来说道。齐瑞的不仁不孝,是无论如何都洗不清。他虽是天子,想要刺杀长?辈文素素,他也死有?余辜。
齐瑞腿抽了一下,眼底惟余的微弱光芒,彻底黯淡了下去。
殷知晦看着他,道:“你都知道了,却装作不知。你怕这件事被揭开,有?被雷劈死的生母,不配为君。”
齐瑞喉咙上下滚动?,吃力道:“朕配,朕姓齐,都是她害的,都是她,朕要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