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 不时有闷雷炸开。
承庆殿昏暗如黄昏,齐瑞没来由心慌,尖声喊道:“掌灯!”
阿娘就是在打雷下雨的天气去世, 他听?到了些传言, 但他不相信,无论如何都不信。
如果?阿娘真是那般的死因, 文素素早就拿出来大做文章了!
除了雷雨, 到处安静得可怕, 他再次嘶声力竭叫道:“掌灯!”
黄腾达忙进殿,取出火折子?点亮了花开富贵铜枝灯盏。殿内亮堂起来,齐瑞闭眼喘气, 抬手扶着胸口?,那份慌乱仍在。
“去取酒来!”齐瑞嗓子?发紧,他舔着唇, 喘了几声粗气。
黄腾达收起火折子?,顺从地取了两坛酒与小菜进殿。齐瑞捧起拍开的坛封,仰头痛灌一气。
“嗝!”他眼睛发直盯着面前?,打?了个酒嗝,随手抹去了脸上的酒渍。
半坛酒下肚, 齐瑞的心勉强安定?了些。这时黄腾达进殿,躬身小心翼翼道:“圣上,璟郡王求见。”
“璟郡王来了?”
齐瑞茫然了下,反应过来璟郡王是谁。
“这么大的雨他进宫作甚?算了, 他来了也?好,正好陪朕吃酒!”
黄腾达领命去宣旨, 很快,璟郡王带着一身湿气进了大殿。齐瑞眯起眼打?量, “来,吃酒。”
璟郡王撩起衣袍,在齐瑞对面的杌子?上坐下,黄腾达送来了酒盏,他眼珠一转,道:“我?陪着圣上吃几杯,不用你们伺候了。”
黄腾达应是退下,齐瑞垮下脸道:“怎地,你要朕亲自动手不成!他就是个伺候人的,当差不好好当,要他何用!”
两人经常一起吃酒,璟郡王一看便知?,齐瑞已经有了五六分酒意。他心里很是鄙夷齐瑞的酒量,好酒,酒量差,没劲极了!
将矮案上的果?子?递到齐瑞的面前?,劝道:“圣上吃些果?子?。”
齐瑞随手捻了颗炒银杏放进嘴里嚼着,斜乜过去,道:“这般大的雨,你不在府里好生生呆着,跑进宫作甚?下雨路滑,路不好走,仔细撞到了百姓,到时御史又参揍你纵马行凶。前?些时日你进大牢的事,莫非都忘记了?”
甫一见面就被教训,璟郡王大为光火。齐瑞总在他面前?盛气凌人,动辄出言训斥。
当年一起在宫内读书,学问平平,好些文章功课,都是央求他帮着写。
承庆殿快变成了冷宫,如今朝臣百官谁还将他放在眼里,连个后宫妇人都斗不过。
他这个皇帝,就是个泥捏的磨喝乐,只能在自己面前?抖威风!
璟郡王忍习惯了,心里暗戳戳骂,面上却诚惶诚恐,不断应和:“是,圣上教训得是。唉,我?冤枉啊,天下再也?没有比我?更冤的人了!”
齐瑞见璟郡王被训得垂头耷脑,他心里总算畅快了些,“你如何就冤枉了?你纵容府里的管事欺压商户,逼得人倾家荡产,都告到了府衙去,你还敢狡辩。”
“圣上,我?真没狡辩。这做买卖吧,休听?那些人嘴上说得天花乱坠,听?起来是拼本事,最终还是拼谁的靠山厉害!就好比丰裕行,粮食买卖就是低买高卖,哪有那般多?的讲究,还不是靠着太?后娘娘赚钱!赚到的钱,圣上可有看到一个大钱,唉,于公于私,都该属于圣上啊!”
说起府里的生意,璟郡王就满肚皮苦水。文素素狠狠收拾了他一通,占来的都还回去了不提,还另外赔了一大笔,简直血亏!
齐瑞扬首吃了口?酒,瞥了眼璟郡王,心里难受至极。
殷知?晦曾告诉他丰裕行的重要,首先粮食行并不是为了赚钱。
大齐以农为重,丰裕行不比其他的商贸,肩负着仓储之?责。比起常平仓反应迅速,还要努力平衡调节市坊,免得谷贱伤农,谷丰既伤农,又伤百姓。
齐瑞信任殷知?晦,只想到内藏库,丰裕行是他外家薛氏的家产,始终意难平。
璟郡王一说,齐瑞心里就更难受了,他懊恼万分,骂道:“闭嘴,休得胡罄!”
“是我?多?嘴了!”璟郡王从善如流赔了不是,他眼珠一转,道:“是我?眼皮浅,圣上坐拥天下江山,这点东西算得什?么,且只拿盐来说吧,白花花的盐,就是白花花的银子?!”
想到洪运善的阔绰,璟郡王就心痒痒。不敢伸手直抢,一州府的盐买卖他也?看不上,身为郡王爷,当要有野心,方不会?堕了齐氏的姓氏。
他要掌天下的盐!
在文素素的治下他是休想了,可眼前?还有个大傻子?!
璟郡王到了盏酒吃了,一下变得愁眉苦脸,哭兮兮道:“圣上,好些人都说你我?是难兄难弟,一大把年纪,亲事还没着落。我?没出息,圣上可不一样,无以成家,何以立业!”
齐瑞脸色瞬间?大变,将手上的酒盏朝璟郡王砸去,怒骂道:“混账东西!敢编排起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