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气热起来, 瑞哥儿福姐儿都没甚胃口,周王妃正在安排晚上的饭食,罗嬷嬷进来禀报道:“王妃, 大郎来了。”
周王妃诧异地看向滴漏, “还不到下衙的时辰,他来作甚?”
伍嬷嬷摇头?, “小的不清楚, 看大郎似乎很急, 估计是外面出了事。”
秦王府奉上锦绣布庄之事传得沸沸扬扬,周王妃以?为?是朝堂那边有?事,便赶紧交待了灶房, 匆匆赶去了花厅。
花厅的几案上摆着一盆盛放的姚黄,薛恽平时最爱牡丹,此时连花都无心欣赏, 负手在屋里转来转去,看上去忧心忡忡。
伍嬷嬷撩起青竹门帘,周王妃进了屋,喊了声大哥,“出了什么事?”
薛恽一个箭步上前, 又猛地顿住了,一甩衣袖,长长叹了声,“出了什么事, 这些时日以?来,阿嫄难道半点?都不曾警觉?”
周王妃一头?雾水, 道:“大哥,你别杵在那里, 过来坐着说话。究竟有?何?事,你且直说,莫要绕弯子。”
薛恽跟戏台上唱戏般,一步三叹,再看一眼周王妃,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他走?到上首交背椅前,见周王妃已经坐下了,他便只能屈尊坐在了下首。
罢了罢了,她嫁给了亲王,她成了王妃,且让她一让。
看到座次,薛恽不免更?加委屈了。四平府虽然是穷乡僻壤,他从没有?坐下首之时!
回到京城,他应当?官升一级,哪怕不升官,同品级的京官高于地方官,他留任户部,该同为?五品才是。
如今他在户部就只是个从五品的郎中,与在四平府的知府五品,相当?于同级,等于在原地踏步,半品都未曾晋升!
薛恽先忍着了怨气,说了最重要的事:“阿嫄,王爷去了乌衣巷!”
周王妃莫名其妙地道:“王爷经常去乌衣巷,大哥,你着急忙慌跑来,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薛恽急了,道:“阿嫄,王爷去了乌衣巷,这还不是大事?!”
周王妃看着滴漏,再看外?面的天色,脸色微沉,道:“大哥,你刚到户部衙门当?差,这个时辰衙门还未下衙,你离开之时,可有?跟上峰告假,还是擅自?离开了?”
殷知晦便是薛恽的上峰,他那股委屈伴着酸意,止不住往上冒:“我跟着王爷一道离开,谁敢说我不是?殷七郎靠着娘娘,靠着王爷,年纪轻轻就官至户部侍郎!”
薛恽的脾性,周王妃最了解不过,听到他话里的酸意,按耐住性子,道:“大哥,王爷是王爷,王爷自?来去自?如。大哥不一样?,阿愚是你的上峰,你要尊着敬着阿愚,离开户部值房,当?同阿愚打声招呼。其他同仁都看在眼里,大哥这般不给阿愚面子,其他人有?样?学样?,你让阿愚如何?做?”
“我让他如何?做,他管不住属下,倒怪到我身上来了?”薛恽仰起上身,愤愤不平地看着周王妃,“都是皇亲国戚,他年纪轻轻,坐在那个位置本就不当?!”
周王妃揉着眉心,努力平缓着自?己的情绪。
薛恽受了气,陶老夫人又该心疼了,会到王府来向?她哭诉。
“大哥,没事的话,你先回去吧。我就不多留你了,等下瑞哥儿便下学回来,我还得去照看他。”
“瑞哥儿。”薛恽念了声,不满地道:“你提到瑞哥儿,我还有?些话要同你说。王爷去了乌衣巷,那文?氏受宠,阿娘告诉我时,我还以?为?是阿娘夸大其词。如今看来,乌衣巷比我想象的还要受到王爷的宠信。阿嫄,你生了福姐儿之后,肚皮便再没了动静。你府里的侧妃,肚子里又揣上了,要是乌衣巷那边生个儿子......你真是替瑞哥儿着想,就莫要自?大。”
府里的张侧妃有?了三个月的身孕,李侧妃听说这个月的月事也没来。乌衣巷那边虽然暂时没有?动静,殷贵妃曾暗示过不会让文?素素有?身孕。只是周王妃并不敢全信,毕竟是她的亲孙,谁肚皮里出来,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
薛恽见周王妃不做声,在椅子里坐直了,双手搭在扶手上,道:“阿嫄,你在娘家时,祖父看重你,将你养成了要强的性子,总想着与男人比肩,做出一番大事。阿娘与你大嫂,她们在府里掌管中馈,操持家务,没你这份大志,如今日子过得好好的,谁不羡慕她们的福气。倒是你,阿嫄,你自?视甚高,惹得王爷不喜,王府的庄子铺子,你也没能抓住。到头?来,你两边都落了空。”
周王妃挺直脊背端坐着,消瘦的脸庞苍白如纸。
薛恽的话,如万箭穿心,刺得她血肉模糊。
是啊,她不柔顺,不懂得讨好,不被?齐重渊待见。
她没本事,却心高气傲。以?前薛恽也曾说过,她对其不屑一顾。
乌衣巷那边进京之后,逐渐将她引以?为?傲的东西,一件件击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