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贵妃直直望过去,眼神犀利,齐重渊感到乌云瞬间罩顶,胸口憋闷透气?都难。
“你在忙甚?府里的事?情,有薛氏,有章长史。府外?朝堂的事?情,有阿愚,有一堆人替你在奔走。宫里这边,有我拖着?这身?老骨头,替你担待着?。你究竟在忙甚?”
齐重渊的脸色由青变得惨白,稚童时的记忆,在此刻尤其清晰。
将将读书写大字时,殷贵妃虽未当面?责备他,却时常听见在他背后叹息。
那时候的他,无比惶恐,不安。
他令她失望了?。
当时殷贵妃还不是贵妃,份位在后宫不显。他们母子过得并不算太好。
若是他有出息些,境遇就会不一样,母凭子贵,子也能凭母贵。好比出身?高门的嫔妃,甫一进宫封位便不会低,皇后所出的皇子,十有八九会被封为太子。
殷贵妃出身?卫国公府,卫国公府却早已没落,府里乌烟瘴气?。老大老三的生母,出身?虽低,当年?他们的外?家,却当政一方,手握实权。
齐重渊拼命努力?,越努力?越出错。上学之后有了?新的烦恼,将所有的心思,用在了?与老大老三的争斗上。到了?最后,他便自暴自弃了?。
反正他在殷贵妃眼里不如人,在圣上眼里不配与先太子相提并论,他躲得远一些,眼不见心不烦。
殷贵妃身?子不舒服,一时没能克制住,长久以来憋着?的一汪火就发?了?出来。
待说完之后,看到齐重渊受伤的神情,咬紧的牙关,她又后悔不迭,忙道:“我这些时日病了?,身?子不好,说话没个轻重,老二你莫要放在心上。”
齐重渊心里着?实不好受,既憋屈又愤怒。眼瞧着?殷贵妃鬓角的银丝,黄中透着?黑的面?孔,他便将那股火气?收了?回去。
这些年?殷贵妃的确老了?许多,苍老瘦弱,为了?他与她自己,一直撑着?病体,舍不得放下掌管后宫的大权。
殷贵妃温和地道:“你去忙吧,回去看看荇姐儿。”
齐重渊出了?宫,到宫门口上了?马车,朝着?王府驶去。
没走一段路,齐重渊踢了?踢车门,道:“去乌衣巷。”
马车很快转向了?乌衣巷,在二门里停下,一个陌生,老实巴交的脸孔迎了?上前见礼:“王爷来了?,见过王爷。”
齐重渊瞥了?他几眼,不耐烦地道:“以前的门房呢?”
随行伺候的青书忙推了?门房一把,让他进去通报,他则小?心翼翼地道:“王爷,小?的估摸着?瘦猴子他们被派了?别的差使,门房用了?新人。”
齐重渊哼了?声,望着?久未到来的小?院,庭院一尘不染,绿的廊檐红的廊柱,在寒冷的时日,也透露出勃勃生机,心里那股烦躁便消失了?不少。未再追究多问。
绕过影壁,齐重渊看到文素素身?穿着?厚袄迎了?出来,远远曲膝见礼,他脸上就不由得浮起了?笑,大步走了?过去,连声道:“外?面?冷,卿卿怎地不多穿一些,快进屋去。”
文素素堪堪往前走了?两步,立在那里等着?。齐重渊大步走了?过来,她便退到了?门帘下,侧身?让他进屋。
齐重渊进了?屋,青书朝文素素颔首见礼,紧跟着?进去接过了?他脱下的大氅。
许梨花去提了?茶盏来,齐重渊在屋内打量了?一圈,道:“卿卿这里布置得舒适,屋子里的味道也好闻。咦,卿卿还是没用别的香?”
文素素察觉到青书忙碌的身?子一顿,她便道:“王爷喜欢橘子的气?味,我便一直用这个。”
齐重渊顿时畅快了?不少,他哈哈笑起来,看着?文素素摆在那里的小?炉茶盏,跟着?来了?兴致,亲自拿了?火筷子要去加炭,道:“你们都退下吧。”
许梨花与青书退了?出去,文素素怕他把小?炉的火弄熄了?,走上前接过齐重渊手上的火筷子,“王爷这些时日当差辛苦了?,多歇着?吧,我来就是。”
齐重渊放开了?火筷子,想到殷贵妃的话,盯着?文素素,慢吞吞道:“我哪有甚辛苦之处,事?情都是阿愚他们在做。”
文素素似乎不经意看了?眼齐重渊,继续夹炭放进小?炉里,道:“有人劳心,有人劳力?。说句大不韪的话,圣上一声令下,自有朝臣官员去当差,圣上莫非就不辛苦了??”
齐重渊一愣,笑容怎地都止不住,心情畅快无比,伸出手,对文素素道:“卿卿快过来坐,别去管小?炉了?。”
小?炉的火已经旺了?,文素素将铜壶放了?上去,起身?来到齐重渊身?边坐下。
齐重渊揽着?她,一通胡乱亲香,“还是卿卿好,卿卿身?子真软,真香。这些时日得空了?,我天天陪着?卿卿。”
茶壶里的水沸腾了?,文素素不动声色挣脱开,理?着?鬓角的乱发?,提壶斟茶,“王爷一年?哪能真正得闲,即将要过年?了?,过年?时王爷定当比平时还要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