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她去宫宴,邰谙窈是一百个不愿意的,否则她也不会这么早地来给时瑾初送生辰礼。
她还没有说话,时瑾初已经?替她拒绝,轻描淡写地找了借口搪塞:
“她孕期反应重,没必要让她来回折腾。”
他眉眼没抬,但谁都听得出他这话是对谁说的。
邰谙窈脸颊飘了点?红,她仿佛有点?赧然地垂下了头,没说话,却是默认了时瑾初替她拒绝的态度。
皇后笑容淡淡,她望了邰谙窈一眼,没有再说,婉言道?:“臣妾瞧着仪昭容脸色红润,还以为?她腹中皇嗣是个乖巧的,不闹人呢。”
提起?这个,她也说起?往日她怀着皇嗣时的情景,推心置腹给邰谙窈传授经?验。
皇后提起?嫡子,眸色柔和了许多,泛着温柔余韵,她忍不住地摇头唏嘘:
“朝儿就是个闹人的,怀他时,本宫险些被折磨得丢了半条命。”
她一口一个孕期吐得昏天黑地,晚上睡觉也睡不好,时常被抽筋疼得哭醒。
时瑾初忽然推了下杯盏,杯盏撞在装着瓜子的盘子上发生?清脆的声?响,让人心底不自觉地一紧,皇后止住话头,就见时瑾初掀起?眼朝她看来,语气微有不虞:
“她胆子小?,你和她说这些作甚。”
皇后这时仿若才发现邰谙窈的脸色不对,她稍有些歉疚:“是本宫不好,一提起?朝儿就没完没了,仪昭容是否吓到了?”
皇后都道?歉了,邰谙窈还能怎么办?
她只能白着脸,脸色勉强地摇头:“臣妾没事。”
邰谙窈轻轻地攥住时瑾初的衣袖,不得不说,如果皇后今日的目的是来吓唬她的,那么皇后无疑是成功的。
怀孕后,邰谙窈难道?只觉得欣喜么?
当然不是。
她记得云修容难产时的情景,刻骨铭心,她早就知道?女子有孕是件一条腿迈进阎王殿的事情。
她有不安,有害怕,也有迟疑和彷徨。
她从未和任何人提起?过心底的不安,她也竭力地按下去负面情绪,她告诉自己,宫中不是没有成功诞下皇嗣的妃嫔,她未必不能是其中之一。
但今日皇后的一席话,就差摆明了告诉她,她怀孕期间不会安稳。
邰谙窈抬眸,她勾起?一抹浅淡的笑,仿佛没有听出皇后话中的恶意,轻声?道?:
“皇后娘娘当初那么艰难都熬过来,臣妾相?信臣妾也一定能平安诞下皇嗣的。”
皇后也朝她看来,四目相?视间,她唇角幅度不变,应和道?:“仪昭容是个有福气的,又被皇上庇佑着,当然会平安无恙。”
邰谙窈听出她的言不由衷,心底有点?腻歪,她转而找上时瑾初,瘪唇道?:
“好难喝。”
她将装着酸梅汤的杯盏推给时瑾初。
邰谙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自己怎么样会招人恨。
但她现在心底不舒坦,其余人也都别?想舒坦!
皇后笑容淡了淡,这宫中妃嫔能得时瑾初一点?青睐都会视作恩典,今日换做任何一位妃嫔,便是觉得再不合口味,也会如含蜜意。
谁会像仪昭容一样挑三拣四?
偏有人纵着她,半点?不觉得有什么,时瑾初接过杯盏,随意撂在案桌上:“难喝就不喝。”
皇后平静地看着这一幕。
在宫人终于给她端来茶水,也同时给邰谙窈端来一杯和了玫瑰清露的温水。
皇后是个见识广的,所以,她在第一眼就认出邰谙窈喝的是什么,她垂眸抿了口茶水,咽下去后,舌尖仿若还残余了些许涩味。
玫瑰清露是贡品,宫中一共存有十?来瓶,年初时就有一半被送去了合颐宫,剩下的一半,其余妃嫔都还没尝到味,估计又会落到仪昭容腹中。
皇后忽然觉得她这一趟来得没有任何意义。
她提起?嫡子时,时瑾初也只担心他的宠妃是否会被吓到。
他全然忘记了他觉得会吓到女子的那些艰辛都是她曾亲自体会过的。
皇后放下了杯盏,借口提了宫宴位置安排一事当作是自己来御前的目的,很快,她笑着道?:
“各位诰命也快要进宫,臣妾先回去安排了。”
时瑾初淡淡颔首,没有留她。
邰谙窈要起?身恭送她,也被时瑾初拉住,口吻淡淡地斥她:“瞎折腾什么。”
邰谙窈顺势坐下,软声?道?:
“臣妾送皇后娘娘,怎么就是瞎折腾了。”
皇后仿佛没有听见,她径直出了养心殿,今日暖阳甚好,但到底是秋末,冷风呼啸时刮得人脸颊生?疼。
问春身子不好,跟在她身边伺候的是问夏。
问夏替她披上鹤氅:“娘娘小?心身子。”
皇后站在养心殿前,她回头望了一眼养心殿的牌匾,视线不由自主地望向游廊下。
御前宫人岁月静好地守在殿门前,合颐宫的奴才也躲在游廊下挡风,一眼瞧过去,居然让人有点?分不清哪个是御前的宫人,仿佛浑然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