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的两句对话,不等外人听清其中交锋,高嬷嬷和张德恭已经一起退出了慈宁宫。
慈宁宫倏然安静下来,宫门被推开的一刹间,众人能清晰地感觉到外间夜色愈发浓郁,暗得仿佛能将人吞进去。
满殿内只有太后和时瑾初坐着,敬妃跪在台阶前,连皇后都没有座位。
有人轻叹了一声,邰谙窈没有抬头看,但只?听声音,也听得出是皇后娘娘,她扼腕叹息:
“仪修容,你怎么这么糊涂!”
皇后是后宫之主,由她来说这番话没什么不对,她话音中有恨铁不成钢,仿佛是为了邰谙窈好。
但这么简单的一声责备,某种?程度上也是盖章定论,直接坐实了邰谙窈的罪名。
邰谙窈闭着眼,她扯动?唇角,轻嘲道?:
“娘娘已经?定了臣妾的罪,臣妾多?说无益。”
皇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她隐约觉得些许不对。
仪修容好像有点过于平静了。
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有心?思挑她话中的刺,不见一点慌张和不安。
她不易察觉地扫了眼也同样跪在殿内的敬妃,若非她知道?敬妃没有把握不会?出手,也不敢笃定仪修容会?选择避孕。
这满宫中的妃嫔都盼着自己能怀上皇嗣,当初为了争夺小公?主的抚养权,宫中看似平静,背地里早就暗流汹涌。
如今妃嫔年轻,尚能凭借恩宠度日,但待日后美人迟暮时呢?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这宫中会?源源不断地进新人,妃嫔最终的依靠也只?会?是膝下皇嗣。
人人都知道?皇嗣是保障的前提下,真的会?有人选择避孕么?
皇后不敢确定,但敬妃会?越过皇上而直接找上太?后娘娘,想来应该是的确有证据。
但事情未有定论,皇后还是谨慎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邰谙窈没理会?皇后,她低眉顺眼地跪着。
安静得有点不同寻常。
仿佛被伤了心?,连站出来指认她的福媛都懒得看一眼。
她许久不曾跪过这么久了,平日中见到时瑾初,都不需要她行礼,许是养尊处优久了,她居然觉得些许不舒服。
她膝盖处传来疼意,一点点地蔓延全身,许是她身体弱,竟叫她浑身都觉得些许疼意,她呼吸无声地急促了些许,低埋下头,任由脸上的血色逐渐褪得一干二净。
她竭力忍着难受,根本没有发现她身子轻晃了一下。
但有人看见了这一幕,他按在杯盏上的指骨微紧,终究是出声:
“事情未有定论,母后不如让仪修容先站起来,待真的确有其事后,再让她跪着也不迟。”
太?后听不下去,时瑾初越是替邰谙窈求情,太?后心?底的恼意越盛,她冷声道?:
“迟早都要跪的,有什么区别。”
就在这时,女子陡然跌在秋鸣怀中,这么剧烈的动?作幅度再没人能忽视,时瑾初立即站了起来。
邰谙窈额头溢出汵汵冷汗,她觉得些许不对,只?简单的罚跪,怎么叫她这么难受。
她心?底有点发慌,下意识地睁着蕴含水气?的眸子去寻人,她难耐地蹙着眉尖,咬声道?:“皇上……”
她声音不自觉地透着些许颤抖,她以为她喊得很大声,其实细微得差点让人听不清。
但在她话音落下时,时瑾初已经?走到她跟前,将人拥入了怀中,太?后被这一幕气?得胸口疼,恼邰谙窈狐媚子只?会?装可怜:
“皇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时瑾初听得出太?后的言下之意,但怀中女子是真的难受,还是装出来的模样,时瑾初不会?认不得,他记得女子的病,再多?的情绪也都得压回去,他顾不得太?后的话,冷声命令:
“传太?医!”
宫人觑了眼寒着脸的太?后,一时居然有点不敢动?。
时瑾初冷冷扫过四周:“朕的话是不管用么!”
他眸色暗沉得骇人,众人倏地噤声,不敢再迟疑,立刻有宫人跑出了慈宁宫。
太?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宫人离去。
皇后攥紧了手帕,她深深地望了仪修容一眼,她曾经?觉得仪修容的病会?是仪修容的拖累。
但直到今日,皇后才发现,只?要皇上心?疼仪修容一日,那么她的病就永远是她的底牌。
时瑾初没管其他人,他明?显感觉怀中女子的身子在轻颤,她不自由地仰起脖颈,冷汗从?她脸上滴落,叫众人看得清清楚楚,哪怕是太?后在见到这一幕时,也说不出邰谙窈是装出来的话。
她闭眼埋在时瑾初的胸膛,浑身传来的疼意让她心?底产生?巨大的恐慌,她忍不住低低地喊:“皇上,我感觉好疼……”
邰谙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股疼意不是从?膝盖处传来,小腹隐隐有些坠疼,和来月事有点像,但又好像不一样,较比而言,现在要疼得数倍不止。
这个?认知让邰谙窈心?跳骤停。
她不敢去想真相,但呼吸都渐渐不稳,她攥紧了时瑾初的衣袖,眼泪争先恐后地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