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芝是在去云蝉寺的路上发生车祸的,当时车流量很大,卡车司机由于过度疲劳,在车上突发心脏病,车子失了控制,横冲直撞朝着周边的车子打转,阮芝本来是可以避开,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没有反应过来。
后来徐知苡才知道,阮芝合上眼的那一刻,手里死死拽着为她求来的幸运符,交通队队长看着面前脸色惨白的女孩儿,斟酌着开口:“你妈妈是为了捡中控台下的幸运符才没有注意到那辆卡车冲过来的,这个你……拿着吧,这上面有你的名字。”
徐知苡脸上泪痕未干,伸出去的手不受控制的发抖,她嘴唇白的吓人,纤弱的身躯在微微颤栗,如同空中飘落的枯黄树叶,看的一旁的民警忍不住动容伤怀。
后面的葬礼是在老家举行的。接到丧报的两个老人仿佛老了十几岁,连夜坐火车到南俞,把女儿和孙女都带回了老家小镇。
回去的前一天,徐知苡收拾屋里的一应物事,阮芝留下来的东西不多,很多都是给她买的。
那间书房里面的东西,满满都是回忆,如今主人已然不在,它便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书柜上摆着满满当当的书,那些都是小时候阮芝给徐知苡买的启蒙读物,长大了以后,她就不再看了,也没有时间再看。
她一排排的摸过书架上书页,闻到了一股书香味,里面似乎还夹杂着母亲生前的身上的那股青木香味。
某一刻,徐知苡鼻子蓦地涌上一股汹涌的酸涩,这两天不仅要处理车祸后的一应事宜,还要应付得知母亲意外去世前来慰问的一干同事领导。
她告诉自己,这些事情只有她才能做,也只剩下她担起这一切了,姥姥和姥爷已经是垂垂老矣,况且两位老人的身体在这些天衰老的很快,尤其是姥爷的旧疾也有复发的前兆,徐知苡不得不一人扛起这一切。
只有在那些凄冷伶仃的夜里,她才把脸埋进枕头,独自舔舐悲伤。
泪水浸湿了枕头,她恍惚意识到今后她就没有爸爸妈妈了。
姥姥是在听到书房里传来的极力压抑的哭声过来的,年迈的老人走过去,用她早已不再年轻的怀抱颤颤巍巍的环住哭得不能自己的小孙女。
“囡囡,别哭了,姥姥心都疼死了。”老人一边说一边笨拙的拍着小孙女纤薄的背,硌硬的触感让老人心疼又悲痛。
那些来不及迸发的情感在这一瞬间因为老人的廖廖数语,就好似终于找到了出口,徐知苡埋在老人瘦骨嶙峋的肩头,哇的一声宣泄出来。
“姥姥,以后我再也没有爸爸妈妈了。”
细弱哽咽的哭声里藏着那些再也没有说不出口的情感,以及一位尚且年幼的女孩对母亲深深的眷恋。
姥姥以为说错话了,登时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又着急又难过,她像儿时一样拍着小孙女的背,温柔的安慰了一遍又一遍。
“囡囡,不哭不哭。”
“囡囡还有姥姥和姥爷,姥姥姥爷陪着囡囡一辈子。”
“囡囡不哭啦,姥姥给你买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麦芽糖。”
这一刻,她们只是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母亲,还有一个是在豆蔻年华就没了母亲的稚女。
……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南高的办公楼一派热闹喧哗,各科老师人人脸上都一脸喜色,愉快的氛围一直持续好几天。
接连不断的喜报送往办公室,尤其是五班和四班两个班的喜讯多的两个班主任笑的合不拢嘴,一天到晚都在其他班的贺喜声中度过。
“老林,你们班的陈嘉屹考了个文科状元,分数比上届的文科状元还高十几分,你这次脸上真的要添金了。”
林晓锋笑呵呵的接受那些人的恭维,现在他的心情比中了五百万大奖还高兴。
“当初我就说他是好苗子,我还跟老林抢来着,谁知道老林跟护鸡仔似的护的紧,不然今天就该到我脸上镶金子了。”
办公室众人哈哈大笑,隔壁七班班主任又说:“五班的徐知苡这孩子也厉害,全市文科第三名,这在古代怎么也是个探花,这孩子,我记得当初在我们班的时候就特努力,没想到数学这次直逼140。”
被点名的五班班主老郑,此刻也笑的牙不见眼,这次五班的孩子实在是给他争气了,个个都考的很不错。尤其是七班班主口中的徐知苡,这女孩,他记得平时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性子淡然如菊,如果不是那次黑板报的事情,他还记不得有这么个女孩子。
他打算等明天那女孩子来了后,好好表达一下恩师的关怀,但到了第二天填志愿的时候,他却没等到人,平时他注意到周湘倚跟徐知苡走得近,正好这时周湘倚就在他旁边,逮了人,老郑就问:“徐知苡还没来吗?”
这些天周湘倚只跟徐知苡通了次电话,她只知道徐知苡家里出了事情回老家了,其他一问三不知。
老郑两条眉毛立刻揪起来了,他翻出通讯录打算打给电话问清楚,同一时间,他的手机铃声就响了。
等老郑面色凝重的挂了电话,周湘倚才凑过去小心打听:“怎么了老郑?”
“你还在这儿干嘛?”老郑发现她还在,挥手赶人:“天色晚了,快回家。”
“知苡家里出什么事了呀,她有跟你说吗?”周湘倚不肯挪屁股,追问。
老郑叹了口气。
“她妈妈意外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