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缓缓走下台,身后的掌声先是稀稀拉拉地响起。
依稀记得鲁迅说过,一场深入人心的演讲就仿佛是一场大暴雨的过程。
掌声先是一滴滴零星的雨滴,随后这声音一点一点地逐渐变大。
再然后如同一串串珠子依次掉落,发出清晰的声响。
直到顾寒安然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那掌声犹如暴雨砸地,声浪汹涌澎湃。
这话不是鲁迅说的吗?不过好像不重要了。
在这样的场合中,有些掌声代表的是捧场,只是做做样子;有些掌声代表的是敷衍,纯粹是应付了事;
而有些掌声代表的则是夸赞和欣赏,很显然,顾寒得到的掌声属于后者。
刚坐下,同一个桌子旁的那个小屁孩儿也跟着起哄,小手举得高高的,兴奋地拍打着胳膊,那劲头别提有多卖力了,小脸都憋得通红。
顾寒心里还正纳闷儿呢,难不成自己这次演讲的受众,已经广泛到如此程度了吗?
连这个看起来还不足五岁的娃娃,都能听懂自己所说的“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去度过一生”?
是她是神童,还是自己讲的太好?
很快破案,奚书瑶轻轻拍了拍顾寒的肩膀。
她两只手托着那有些圆润泛红的脸蛋,一脸求夸夸的表情,笑嘻嘻地说:
“我教的我教的,花了我整整两块大洋呢,”
奚书瑶眼睛亮晶晶的,泛起花痴的光芒:“讲得真好,我这心里呀都开始荡漾了,好想回到 18岁重新活一回啊,顾寒。”
“就按照你说的,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存活一回。”
顾寒可不打算让奚书瑶的话语往矫情的方向继续发展。
他向来是听不得别人当面这样拍自己马屁的,总觉得头皮一阵阵地发痒。
可能这就是顾寒的缺点吧。
“你哪颗心荡漾了?总不能是春心吧,擦擦口水先。”
“哥知道你忍不住,但是你也先忍忍。”
“你死!懂不懂什么是氛围感啊?”
奚书瑶佯装生气,嘟起嘴巴,但嘴角还是微微勾起。
确实有好多年没看见顾寒在台上说话了,他就如同当年 18岁时那般意气风发。
顾寒好像真的做到了,他就按照他想要的方式正在度过他的一生。
这么看,好像顾寒也不必当年丑多少……
演讲的魅力或许正在于此。
顾寒刚坐下不久,就有两三个年纪稍大些的长辈过来和他搭话,大抵都是夸赞顾寒几句,顾寒也都谦逊地互相礼让回应。
宴席上的氛围十分热闹,对于顾寒刚才那番话的讨论掀起了一波小小的热潮。
隔着顾寒不远处,一位母亲轻轻地拍着自己孩子的脑袋,言语严肃中又带着些恳切。
孩子大约是个小学生,还穿着小学校服。
“将来你可要好好学习,要不然上台上结结巴巴的,就知道说个“大吉大利”就糟了。
今晚上回去再背几首古诗,就学刚才那哥哥的,这样的娃家长们才稀罕。”
那莫名其妙又多了两项背诗任务的娃娃,一脸幽怨地点点头,随后转过身狠狠地瞪了顾寒一眼。
小小脑袋瓜里可能也生出来了一点疑问,这就是传说中的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吗?
我谢谢你啊,大!叔!叔!
顾寒装作没看见。
宴席上最后一个环节终于落下帷幕,随之就是例行的寒暄与客套。
人们相互间敬着酒、劝着酒,夸一夸孩子,比一比谁家儿子先趣媳妇,比一比谁家闺女的彩礼多,说一说工资,吐槽吐槽上司。
赵致远那一直以来被压抑着的眸子,直至此刻才如挣脱束缚般肆意张扬起来。
顾寒这话说的给他这个当老师的长脸,听人夸顾寒,他也更着骄傲起来。
带着赵知意从前桌开始一步步往后桌走去,开始敬酒。
在经过几轮与长辈们的推杯换盏之后,赵致远的脸色已经如同熟透的番茄一般胀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