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报是为什么？不想吗？”
顾寒追上一句，算是彻底压倒少女心里千斤重担的那根稻草。
估计别说是上美术培训班了，这几个月里她怕是连画笔都不想再拿一根。
赵知意如同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鸟急切地想要冲破这间包厢的束缚，飞逃到外面的宴会厅里去。
在这一刻，她内心涌起的是从人生记事以来，从未有过的强烈羞辱感。
当然顾寒没让她就这么就出门去。
所谓行雷霆手段，有菩萨心肠，顾寒虽然不是这样的人，但也得装装样子，好歹是老师的女儿。
“去厕所洗把脸吧，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还有一件事儿，你爸不答应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爸自私，那个小畜生曾经戳瞎过别人的一只眼睛，获得的惩罚仅仅是休学两年。”
“作为旁观者，你当然觉得没什么，可以用这个换取一次上培训班的机会。”
“但如果被戳瞎眼睛的是你呢？”
说完这一句，顾寒也不再去啰嗦，还是那句话，人永远不可能被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说服。
自己不懂事，孔子复活赛回来了也教不会你。
赵知意目光垂下，撞开顾寒的肩膀跑向宴会的厕所。
一时间接受的信息太多，让她脑子乱到无以复加，冲进洗手台猛的用清水洗一把脸。
“但如果被戳瞎眼睛的是你呢？”
冰冷的凉水并不能洗掉刚才顾寒说的每一个字。
顾寒的话就像是恶魔低语，从口袋里取出之前用草稿纸画的马，赵知意目光重新审视顾寒随手的画作。
线条，结构，作画的速度，都远在她之上。
其实顾寒说的很对，她不是不想报清华的美术专业。
是怕出什么意外，是怕清华不录取她，其实她内心底里对于这事真的没多少自信。
旁边哗啦啦的流水打断了赵知意的思绪，她看见了自己父亲。
看见了赵致远凝着的眉，看见了本应该最是高兴的赵致远此时的颓靡。
“爸……我……”
赵知意突然就不想去了，可这句道歉的话好像很难从嗓子眼里挤出来，她好像从来没有跟父亲道过歉，都是父亲哄着她。
“知意，爸想过了，你想去培训也行，爸自己出钱送你去。”
赵致远轻轻诶一口气，嘴里带着一点苦涩，下意识的摸摸口袋要点上一根烟。
“家里还有点存款，本来是预备着给你妈和我做个检查，不过想起来也没必要……”
赵知意看着自己父亲，突然就内疚起来，点头揪着自己身下的衣角。
顾寒说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
顾寒……顾寒说的对！
她不能，不能太任性了，没有她爸赵致远她连这个宴会里的瓜子都买不起起……
“爸！我……我不想去了。”
“我的画其实一直都很烂，我本身也没那个水平……”
赵致远沉沉的目光突然抬起一些，有些怔在原地，不敢想这是自己那个骄傲的女儿嘴里说出来的话。
第一时间的反应竟然是想去摸摸自己女儿的额头，总不能是中邪了。
赵致远的反应让赵知意脸色更红，被骂醒打击醒来之后的她，也能想到自己之前有多“荒唐。”
一向优秀的她，和“塌房”没区别啊。
“爸～对不起。”
“这培训我真不去了，不过还想请您帮我一个小忙。”
赵致远一慌，轻轻咽口唾沫喉结都动了动，他都这把年纪了还是经受不住自己女儿突然提要求。
闹了之前那么一处，他是真害怕。
自己老爸这反应惹得赵知意也是尴尬，接连低头又抬头，想起自己冲动对老爸说的气话扇自己一个的心情都有。
“爸……真是小事，我不去培训班了，你能不能帮我问问顾寒，他这个月有没有时间。”
赵致远的表情就很有趣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神不比刚才轻松多少。
他让顾寒去劝自己女儿没错，但不是这个劝法啊。
什么这个有没有时间，这都哪跟哪啊？
“小意，要不然我们还是去培训吧……”
“顾寒，他比你大十岁啊。”
“什么呀爸！”赵知意拿起手上那页画着马的黄草纸赶紧在自己老爸面前晃来晃。
“我想让他教我学画画。”
……
顾寒再次回到宴会厅的时候后厨的餐车已经开始往会厅里上餐。
这倒也是个新奇情况，过去好几年的时间，顾寒已经没遇到过，他还没落座，席就已经开动的情况。
原本属于他的座位上，林清川正坐在其上，周围围着自己一群同学给他敬酒。
而面对顾寒的还有一件更尴尬的事儿。
席没吃了，座位还没了。
“吃席”确实会面临没座位的窘境，因为宴席主人有时候无法确定“被邀请的来宾”来吃席的人数。
有时候他是一个人来，有时候带老婆，有时候带孩子，所以难免会碰到座位不够的情况。
“没座位”又无外乎是，除了“吃席碰见前任”
“碰见前任带着她现任”，“碰见现任带着你兄弟”，之外最尴尬的事儿之一。
所有人都落座开吃，剩你一个人在那儿眼巴巴看着，心头会有莫名的尴尬。
巴不得找个没人的犄角旮旯，赶紧挤进去，要是碰上个脸皮薄的，说不定交完了礼金扭头就走。
当然以上这些情况说的都是别人，顾寒就没这么多讲究了。
要解决这种情况，只需要简单几步走。
走到占了你位置的人背后，用手拍一拍他的肩膀，告诉那个人他坐的是自己的座位，请他让开。
然后重新取一副一次性的筷子，要一套崭新的碗具，开始搂席。
前面的几部分进行的一直都很顺利，直到顾寒要让林清川让开，从另一个桌子窜出来的奚书瑶紧急撤回了一个顾寒。
“让给人家坐吧，我在这桌也替你占了位，不过就是没椅子了，只有木板凳，要挤一挤。”
奚书瑶没忘了顾寒，顾寒挺感动。
但是这座位吧，顾寒不想动，也不想换。
倒不是他就非要去找没事事儿，非得当一回刺头，实在是奚书瑶重新占的这个位置……
“还是你自己和小孩一桌吧，我气质实在不搭，融不进你们这个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