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昨晚的那场大雪,两人下楼时外面还是白白的一片,房顶上、树上、汽车顶盖上、道路两边……到处都是白色。但路面上的雪已经化了,结成了冰,走在路上一不留神就要跌倒。
“当心!”林钦舟已经不知道脚滑了几次,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小脑不太发达,要不怎么秦越就能走那么稳,还能及时扶住他,而他却时刻准备摔个狗吃屎。
好在很少有人像他们一样百无禁忌,会选在大年初一上山扫墓,所以山道上少有人至,还积着挺厚的一层雪,脚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地响,摔是不容易摔了。
每次过来墓园似乎都不是什么好天气,今天同样,从早上开始天空就阴沉沉的,乌云大片大片地罩在头顶上,好像随时都会落下一场暴雨。林钦舟将手里捧的小雏菊放到墓碑前。
“姥爷、姥姥,新年快乐,我和我哥来看您俩啦。”
秦越正抿着唇擦拭墓碑,闻言抬了下头,跟着喊了声:“姥姥、姥爷。”
小半年没有过来,墓碑前的杂草已经长得很高,两人动手拔干净了,然后用纸巾垫在地上,坐在墓碑前。
过来前都想着有很多话要说,等真的到了面前,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们选择的这条路曾是姥姥竭力反对的,所以还能说什么呢。
那些黑沉沉的乌云像是压在了林钦舟的心口,堵得他难受。他有些担心秦越,偷偷觑了对方一眼。
“姥姥。”秦越却在这时候突然开口,林钦舟望着他。
“我还是想和林钦舟在一起,我很抱歉,但是我真的……很想他。”
他脸色比平时要苍白一些,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面对姥姥,林钦舟伸手过去,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掌心,有些用力地捏了捏。
“姥姥,也许您当初就不该把我捡回家,让我死在外面就好了,或者那时候让他把我带走,那我也许就……”就不会这样了。
一切就都会不一样。姥姥会长命百岁,林钦舟会过着本该拥有的璀璨人生,而他烂死在不见天日的黑暗中。
“姥姥……”他单手扶着墓碑,脑袋埋在两者之间,声音已经带着哽咽,“对不起。”
林钦舟靠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哥。”
姥姥是横在他们心上的一道疤,林钦舟自己心里难受,更知道他哥心里有多愧疚。这个笨蛋几乎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也许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自己。
可是够了,十年了,多少罪孽也该消了。
“哥,姥姥喜欢你,不会后悔留下你……”
有一片花瓣被风卷起,在半空打了个转,轻轻落到了秦越的头上,然后飘落下来,贴着他脸颊落到了他垂在腿上的手背上。
就像是有人慈爱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和脸,在无声地安慰他。
下山时天空又开始飘雪,只是没有昨晚的大,一隙天光从云层中射下来,驱散了厚重的阴霾。
两个人手牵着手、不紧不慢地沿着山道下来,走到半山腰时碰见提着竹篮上山的明明姐。
那么冷的天,她穿着一身铁锈红的夹棉旗袍,聘聘婷婷,漂亮极了。
那条大黄狗也跟在旁边,见了秦越眼神一亮,围着他摇头晃尾、时不时舔舔他手心、嗅嗅手背。看样子是在讨食。
“明明姐,新年快乐。”
“小秦你……”明明姐面露惊愕地打量了秦越一会儿,有些不敢相信似的,“能站起来了?”
秦越点了点头:“嗯,只是还走不远。”
“那太好了……”明明姐激动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抓了下秦越的手,“这些年受苦了,但是苦尽甘来、以后都会好的,慢慢来……”
到家时还早,林钦舟就提议给他的房间做个大扫除,然后两个人一起搬他那个房间住。秦越原来住的那间房以前是用作仓库的,采光和通风都没有林钦舟的好。
“哥,你去打包东西,这里我来收拾,不过你也悠着点,不用一下打包完,反正就上下楼,缺什么到时候下来拿也一样,先把要用的打包上来。”林钦舟给两人系上围裙,安排好了各自的工作。
秦越自然全听他的:“嗯。”
然而没过多久,秦越刚装满半个行李箱,就听见林钦舟激动地喊着他名字:“哥——哥——秦越——”
出来一看,这人趴在二楼的栏杆上,朝他晃着手中一个褐色的木匣子:“哥,这是什么东西,我不记得我有这么个东西!”
秦越只好走上去。
“姥姥的。”
“嗯?”
“我出院回家时姥姥那个房间已经被收拾出来了,基本不剩什么东西了,就在床头柜上留了这个,我就把它收起来了。”
小木匣上带了一把黄铜小锁,看起来不像被打开过的样子。
“哥,你看过里面的东西吗?”
而秦越也果然摇摇头,说:“没有。”
“那要不……我们打开看看吧?”林钦舟被勾起了好奇心。
秦越手指搭在那把小锁上:“没有钥匙。”
“这不怕,哥你忘了啊,我最会开这种锁了,你等等啊……”
林钦舟曾是珊瑚屿一霸,缺德事没少干过,溜门撬锁当然也不在话下。
他把小木匣往秦越怀里一塞,蹬蹬蹬跑下楼,在前台翻箱倒柜一阵,找到了小窈放在抽屉里的一个发箍。
发箍里面有一根很细很软的铁丝,可以弯折出各种形状,既能做发箍,也能直接用来绑头发,最近似乎挺流行这个,林钦舟见过班里很多女生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