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来亨被围于上蔡营寨的同时,李自成和罗汝才率领义军主力,经遂平、确山一线往汝宁府的府城汝阳进攻。
他们路过确山县的时候,本无意攻城,可是城内饥民听说闯王大军抵达,便主动开城门响应。罗汝才闻之一动,他手下的曹营兵马已有一段时间没有攻入城市中掠夺一番了。
但李自成刚好相反,他顾虑曹营入城以后军纪涣散,必然造成各种无谓的损失,也将影响闯军在河南的民气,便强硬下令不许将士入城,让城中官绅百姓各安生业,不必惊慌;只是接受百姓控告,派田见秀和罗汝才的旗鼓副将赵应元各领三十骑进城,将一些民愤很深的官绅就地正法。
曹营上下对李自成的强硬都很不满,但形势比人强,他们人在屋檐下自是不得不低头。罗汝才的另一个外甥杨绳祖便苦笑道:“我们好不容易脱离了张献忠,可如今跟闯营合伙,又多了一个婆婆。”
罗汝才的军师吉珪则摇摇头,不让他说下去,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当日曹帅要来河南投靠闯王,我们都觉得不是办法。曹帅不听,如今受制于人,只好吃后悔药啦,又有什么办法呢?”
罗汝才假装听不到部下们的各种不满声音,他这回同闯军一起出兵,更切实感受到了闯营的进步。当日在夷陵时,闯军已表现出了整然的军纪,只是一年未见,他们的面貌似乎又是焕然一新,比之潜伏商洛时更为严整。
“看看人家闯军,令行禁止,全随主将意思。老吉,你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呀。”
曹副统帅多少有些羡慕李自成对麾下闯军的高度控制力,他看着曹营的将士,一到休息时间,要么聚在一起玩叶子戏,要么就在谈女人,实在是一派很不长进的样子。
他又感叹道:“闯营诸将缴获的粮食、财物,几乎是全部交公,将领不贪图财宝,士兵也不私藏金银。咱们曹营是四六交公,可即便如此,大部分人还是做不到,依旧把金银财宝都搬到自己的营帐里头去。”
罗汝才这话说得就有些指桑骂槐了,本来按照他圆滑的性格,是不至于讲出这种刺痛手下人的话。可是闯、曹两相对比,确实给了曹副统帅很大的压力和刺激,让他不得不产生种种新的想法。
而曹营其他诸将,听着罗汝才的训话,面上唯唯诺诺,心里却都腹诽不止。他们都在肚子里腹诽:若说贪墨金银,谁又能同曹副帅相比呢?大家也是上行下效,曹副帅养乐队、养妻妾,难道还不能让底下的兄弟们跟着喝口汤?
若曹副帅也和李自成一样自俸俭朴到清苦的地步,那兄弟们跟着咬咬牙、吃吃苦也不成问题。可关键是曹帅自己每晚莺歌燕舞的,让兄弟们怎么想?
曹营弟兄也不是生来就贪财好色嘛,谁不想手下兵马如闯营一般令行禁止?前提是要副统帅带头吃苦嘛。
不惟是罗汝才自己产生了种种新的想法,他左右的亲信大将们近来也有不少人萌发了新主意。他们也不觉得自己是生来天性贪财好色,听多了闯营那边常讲的“剿兵安民”“仁义之兵”,也颇觉得自己当初起兵并不是为了吃口饭,而是为了救百姓水火之中云云了。
像赵应元就和闯营那边的人走得很近,据说他甚至也开始在自己麾下推行闯营的军纪章程,跟那个少虎帅李来亨学了不少新规矩,使得部队确实有了些许改观。
只是曹营的这种变化是润物细无声的被动变化,罗汝才也好,他的军师吉珪也好,都没有注意到曹营这种暗流涌动的缓慢变化。
等到大军在确山县征集了一批骡马、粮食、豆料、柴草以后,李自成便下令留几百人留守确山县县城保障后路,其余各军向汝阳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