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荩也感到十分无奈,他本来就是因为不齿于官场因袭相陈的风气,所以才辞去了莱阳知县的官职。回到河南老家后,他一心讲学,不再过问政事,可是事情还是自己找上门来,又被迫卷入巡抚和巡按的斗争中,也实在无奈!
“抚台,温故态度圆滑,我也不好把握。目下河南形势危殆,旱情越发严重,流民一日多过一日。是灾情大于贼情,治灾优于治贼。我闻贼众不过数千,邑人所谓十数万云云,多系裹挟之众。一旦灾情平息,裹挟之众皆我豫省土人,必各回其乡,则贼势自破矣。”
“嗨呀,王臣你这是书生迂腐之见!眼下的问题就是在于无钱无粮啊,皇上不拨钱粮,我怎么做到你说的事情?无钱不能济军,无粮不能救灾,不能济军则贼势日益猖獗,不能救灾那饥民自然也是有增无减呀。”
陈荩叹叹气,说:“就算皇上不拨钱粮,难道河南没有钱粮吗?福藩身死贼手,王府亿万金钱还不是尽归于闯贼?河南尚有数家亲藩,任何一家,拿出百万钱粮都不成问题,抚台何必担忧无钱无粮呢?”
李巡抚无奈地看着陈荩反问道:“你是洛阳本地人,你不了解藩王们的脾气作风吗?万历三二十二年的楚藩劫杠案,两个王府宗室就赶公然抢夺助工贡银。湖广巡抚赵可怀提讯这两名宗室时,竟然被他们当堂脱下刑枷,活活打死。这还不是藩王,只是王府宗室而已!谁敢同藩王要钱?”
“抚台……罢了,陈可新的事情交给我吧,我会好好劝他,绝不使得抚、按争执,影响到剿贼的大局。”
其实陈荩心中明白,如果完全依照大明法度,要收拾这些身怀亿万金钱的宗室并不难。他们谁家没有干涉地方、巧取豪夺甚至私蓄家仆、门客的?这些做法,放到成祖、宣宗的时候,哪一桩不是除国之罪?
只是大部分官员都抱着得过且过、无罪便是有功的心态,任谁也不敢触犯崇祯皇帝的逆鳞。
谁不知道前不久辅臣薛国观,因为财用困难的缘故,向崇祯皇帝提出了同勋贵百官借款的主意?
崇祯答应薛国观,向群僚百官借款的事情由辅臣负责办理,向宗室勋戚借款的事情则由皇帝自己亲手办理。恰好武清侯李国瑞薄待庶兄李国臣,李国臣气愤不过,就给崇祯上密折揭了武清侯的小金库,说要把自己应得而被武清侯霸占的四十万两拿出来资助国家作为军费。
崇祯因此向武清侯借款四十万两,可武清侯装模作样,玩命哭穷,自己拆毁房屋,到处贩卖家具器物,惹得皇帝震怒,最后惊惧而死。
可是武清侯死后,崇祯皇帝又不能自安,居然把已经拿到的四十万两全部还给武清侯的儿子不说,自己还贴进去一笔钱。
可怜的薛国观反而因此被皇帝嫉恨,认为是他出的主意导致皇帝逼死自家亲戚(武清侯是外戚),反而将薛国观治罪抄家。
这就是为崇祯皇帝尽心办事的下场!
就算你有头脑、有办法从百官群僚手上弄到钱,可一等到崇祯皇帝觉得这影响到自己“圣君”的贤名后,你自己就将成为皇帝泄愤的对象。
人家是卸磨杀驴,皇上却是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末了还要马儿自己贡献马肉。
陈荩也只能大摇其头,他少年时也曾说过大话“愿为诚意伯”,可朝廷却没有自己一身所学的用武之地。
……
他应当早在崇祯十五年前加入闯军,是较早加入闯军的高级知识分子之一(进士功名,而且做过知县,社会地位远高于牛金星)。
更值得注意的是,在李自成称帝分封爵位时,陈荩是唯一一个文官而封伯爵的人物——这是连牛金星和宋献策都未获得的殊荣。
陈荩是应担任大顺政权的扬武州防御使时,因弹压士绅叛乱有功而受封京山伯的。
但普遍认为大顺政权采用“右武”制度,文官受到同级武官节制,陈荩作为文官的扬武州防御使,是如何立下足以封伯爵的军功,爵位不仅高于牛金星、宋献策,而且还高于许多陕北出身的老将,由于资料匮乏,暂时尚不清楚原因。
但其人具备文武兼资2的卓越才干,是明末大顺政权中一个被忽视的人物,应当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