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柀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虽然也同寨外的联军有所联络,但只有在屏风寨他才是个头目,若非万不得已,朱由柀也不想屏风寨就此失守。他见于大忠镇住场子以后,寨兵们都恢复了组织,特别是那些善于土木工事的矿徒兵,更积极活跃起来,利用他们从矿井中磨炼出来的种种手艺,给陕西人制造了极大麻烦。
但就在这时候,朱由柀突然听到“轰”的一声炮响,一片橘色的火光就在寨墙墙头上炸裂开来。他自己闪躲不及,也被从那火花中喷射出的无数铁砂溅伤,左臂和左肩上都被铁砂子溅出密集恐怖的伤口来。
“是百子弗朗机吗?!”
朱由柀好歹曾在秦寇中混过几年,对火器的了解远比一般土寇寨兵要多许多。他看到寨墙上被炸起一片火花后,就知道是攻寨的联军动用了某种火炮。接着他被大片的铁砂击伤后,便突然想起戚少保改制的百子佛郎机一类神器。
不过过了一会儿,等朱由柀从惊吓中稍稍缓过来以后,他就知道这绝非是百子佛郎机,否则自己不会只被溅伤,而理应是已然毙命。
他估计攻寨联军使用的,应该是某种比较百子佛郎机落后些的老式火炮。这种火炮恐怕无法打破屏风寨的土墙,但那些散射开的铁砂,却对寨墙上的士兵们威胁很大。
果然,还没等朱由柀跑去向于大忠汇报这条内情。便接连又有三四发铁砂弹落在墙头上,联军射出的炮弹,是以实心石弹为主、铁砂和爆炸物为辅。
那些破空而来的石弹,在心理上给寨兵们造成很大压力。但对墙头寨兵造成伤害的,主要是还是石弹落地后,跟着溅射开来的铁砂子。这些密集的铁砂子虽然不能直接造成致命伤害,但它可怖的视觉效果与被击中后密密麻麻的伤口,却大大降低了寨兵的士气,让大家极为惊恐。
“砰、砰、砰!”
紧接着又传来一阵密集如黄豆爆裂般的响声,寨墙下烟雾缭绕,一排鸟铳趁势将铅弹射到墙头上,使得被铁砂弹压制后尚处混乱之中的寨兵,又被收割一波性命。
“他妈的,都愣着干嘛,咱们又不是没有火铳火炮,都给老子射回去!”
暴怒中的于大忠一连又砍了六七个寨兵的人头,屏风寨中也并不缺乏鸟铳、三眼铳和轻炮一类武器。而且寨兵们依托寨墙和望楼,居高临下,拥有更加良好的射界与更远的射程,实际火力上相比攻寨方优势要大不少。
只是大家被陕西人的火炮突袭,打了一个蒙头转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等于大忠用屠杀和高压,恢复守军的秩序以后,寨兵们便都急忙用火器进行回击。望楼上的士兵放火箭试图点燃陕西人制造的云梯一类攻城工具,寨墙上的士兵们则半跪在枪眼和城垛前,用鸟铳和三眼铳将攀爬寨墙的攻寨士兵扫落下去。
陕西人不顾死伤,轮番进攻,他们手擎门板和木牌,都在拼命往寨墙前冲击。有几名军官站在陕西人的人堆里,大喊着什么“灌呀!灌进去呀!”
朱由柀知道“灌”不是陕西人的方言,而是河南人的方言。意思是拿水来比方队伍,队伍攻进城寨或住宅像一股水灌进池子,进攻将“灌水”,撤退叫“出水”。
他感到这波进攻,陕西人虽然不少,但本地的河南山寨恐怕也很多。这更让他对屏风寨的前途感觉很是渺茫了,即便挡住这波攻势,可屏风寨再也无法压制本地山寨后,于大忠的霸权又能维持几天呢?
杀红了眼的于大忠一再在寨墙上梭巡徘徊,他手上的尖头刀又刺死了七八名士兵。大家都心惊胆战,既害怕寨墙外的敌军攻打上来,自己被可怕的铁砂子打得面目全非,也怕被寨墙上暴怒失控的于大忠砍头,杀鸡儆猴。
“猪皮,你他妈快带人去放炮!”
于大忠大声挥喝了两声,朱由柀勉强算是屏风寨内的火器专家之一。他突然被于大忠叫去带人操控火炮,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样毕竟不用和敌军白刃厮杀,也可以离暴躁的于大忠远些,避免一不小心惹怒老大,被祭了旗。
“好!弟兄们,都跟我上楼去,咱们也让陕西人吃一吃炮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