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登相心里考虑了一番,想到罗汝才的这番计策,是否将来又要同张献忠合营?那样自己在联军中的地位,恐怕会越来越低,便想了些理由反对道:“曹帅的计策确实很好,只是诸位还记得铁角城之事吗?咱们义军惯用以走制敌的战术,可是若联合西营,直取荆州府的话。我看荆州城高壕深,恐怕必须和官军正面对垒,车碰车、马对马,不说胜负到底如何,但我们老本弟兄的损失一定很大。”
罗汝才摇摇头,反驳道:“此一时彼一时,我们扫清鄂西之后,恐怕可以聚集两万战兵。这等兵力远非当年的铁角城可比,何况杨嗣昌手上兵力所剩不多,他又指挥不动左良玉。我们再无这样的好时机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认为现在就应该准备起来,攻破荆州府,在此留银设官1,将来大家开国建基,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李来亨听到这里,心中已经犹如惊涛骇浪一般震骇了。他知道后世历史中的义军,是一直到几年后攻破襄阳,才开始经营根据地。可现在似乎由于他的影响,使得义军取得了历史上所未有的重大胜利,也让义军经营根据地的决策提前了?
但这样发展下去的话,闯营和李自成岂不是就成为了罗汝才的副手和小弟?如果联军攻占荆州,以此为中心经营根据地,那罗汝才岂不是就成为了真正的义军共主?
罗汝才、李自成、惠登相等人正围绕着是否攻打荆州府的问题,展开争论。其余诸将也没有什么主意,坐在李来亨附近的李过便看向了李来亨,压低声音问李来亨对此有什么意见没有。
李过对李来亨越来越刮目相看了,他感到确实是士别三日,李来亨已非是吴下阿蒙。他的决断能力在这次夷陵之战中,已有了巨大的进步,整个人的气质都同此前在闯营中不大一样了。所以当联军争论战略方向的时候,李过作为刘宗敏死后,闯营的二、三把手,首先想到的居然是咨询一下李来亨的意见。
但李来亨此时还被罗汝才留银设官的战略方针所震撼,没有第一时间做答。正当他反应过来,想筹措一下语言,回答李过的问题时,从衙门外突然闯入一队骑兵。
为首之人是罗汝才的外甥杨承祖,他之前奉命在夷陵北面通往远安县的道路上,搜寻逃亡的王光恩所部,并择机扫除这一带的官军残兵。按理来说官军在香油坪之役惨败后,于鄂西只剩下零散的一点兵马,毫无威胁可言。
可此时的杨承祖却是甲衣破碎,身上沾满血迹。他仓促下马,赶到宴席之中,将众将全部惊起。
罗汝才紧皱着眉头,对眼前的情况也大感不解,直接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承祖,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如此一副狼狈模样!”
杨承祖用从战袍上撕下的破布,抹了一下面上的血迹,才半跪在地,插手答道:“掌盘,是花关索那厮!他在金竹坪投降了官军,引官兵南下偷袭我们。前锋八百多人,被关营伏击,全军覆没了,我带着几十名骑兵,拼死才杀将出来!”
联军的几位大帅都是面面相觑,大家都不敢置信,王光恩在夷陵之战时跑路转进还可以理解。可是如今战局已经彻底改观,他就算是因为夷陵之战时逃跑的关系,不敢回来,也不至于投降官军吧?
李自成最为清醒冷静,他立即发现问题的关键所在,问杨承祖:“不对,官军在鄂西兵力都被我们扫除了,王光恩从哪里引官兵南下?”
杨承祖回答说:“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袭击我们的官军似乎不是楚兵和沅兵,我听他们发号施令的口音,倒像是秦兵。”
罗汝才更加疑惑不解了,他自言自语道:“秦兵应该在兴安、平利一带对付西营啊,怎么会跑到鄂西来呢?”
……
李自成等起义军领导人何尝不希望自己能有一块立足之地,既可安置随军家属,又可取得比较稳定的人力、物力补充。无奈主观愿望拧不过客观上强弱异形的力量对比,只有继续通过反复的运动战歼灭官军的有生力量,才有可能在地方上站住脚跟。洛阳失守以后,李自成清醒地估计到自己的力量,所以直到崇祯十五年秋,战局发生根本变化以前,再也没有勉强去做自己的力量达不到的事情。他“破城下邑,弃而不守”,每次部队转移之前,都下令将攻克城池的城墙拆毁,叫做平城,目的是防止官军再度据以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