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缺口了!”
李来亨听到城头的方向传来郝摇旗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几乎感到四肢发凉。他妈的,这州城的城墙是什么狗屁豆腐渣工程?它是纸糊的吗?竟然两三炮就被轰开了。
夷陵州城僻处内地,城防年久失修不说,由于缺乏管理,还经常有居民将城墙的土石私自运走,用作他处。只是由于大雪覆盖,表面上还看不出城墙的残破缺漏来——李来亨手握腰刀,气到浑身发抖,费劲攻下的州城,防御力竟然糟糕到这种地步,这不是自陷罗网了吗?
刘宗敏将大刀出鞘,他不顾此前抢夺城门时造成的伤口,一手握刀,一手吩咐道:“来亨,你去组织将士们拆卸民房木料,用檑木滚石守城……守宇老弟,咱们十年的交情,城里整个防守的指挥,就全都拜托给你了!”
“我去堵住缺口!”
王光恩肃然起敬,他花关索一贯以保存自己的老本实力为第一优先。但看到刘宗敏这样置生死于度外,自己扛起最艰难任务的气魄,也不能不有所佩服。他插手回道:“老大哥放心,州城绝对不会有事。”
李来亨心中焦急,几乎在刘宗敏带亲兵冲向城墙缺口的同时,他也带着自己身边部下去城内拆卸房屋。因为时间紧急,他自己亲自下场拆房取木,同时让张皮绠召集散布城内的其他士众,将命令传达下去:非常时刻,必须执行战场纪律,不管谁家房屋,都要拆掉。
除此以外,李来亨还将州城内公私府库全部打开,将金银珠贝等贵重物品,全都放到衙门门口。城内普通百姓,若能拆取一木,便可取银一两,若能运一木上城,也可取银一两——考虑到义军刚刚破城,百姓们不大可能上城帮忙守御,李来亨也就不下令要求平民帮忙扔木头了。
情况或许还没有自己想得那么糟糕……
刘宗敏亲自带兵堵住缺口的英勇行为,奏得奇效。依靠风雪和雾气掩护,试图从城墙缺口处一举攻入城内的沅兵,在一场惨烈的厮杀后被刘宗敏击退了。他本人虽然又增添了三四处伤口,连大刀都烂开了好多处口子,但亲兵队伍损失不大。沅兵的这次攻势,似乎只是试探性的进攻,后劲不足,很快就被击退。
城内的王光恩毕竟也是自崇祯初年以来,就纵横天下多年的义军老头领。他的战争经验极为丰厚,组织手腕比起白旺更加高明,很快就安排好了几面城墙的轮换防御。
李来亨拆卸搬运的大量木料,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帮助守军击退了沅兵的第一波攻势。而且那些帮忙拆卸和搬运木料的百姓,在拿走李来亨给的赏银后,也不复为乱。某种意义上来说,李来亨募集平民、发银运木的做法,成功控制了城中百姓与沅兵内外夹击的可能性。
但李来亨这口气还未喘完,他就又听到了逐渐熟悉的火炮炮击声。这次沅兵似乎炮击的火力全部集中到城墙的那处缺口上,试图扩大战果。
在连续不断的轰隆声中,又有好几发炮弹正中城墙,溅射起大量碎石。这些大小各异的飞石,对密集聚集在城墙缺口处的义军造成巨大伤害——距离城墙近的士兵,在被碎石击中的瞬间,身体就被这些拳头大小的石块撕碎了。
本来闯营士兵就很少戴有铁盔,除了一些刀牌手能够用手牌挡下碎石外,其他人基本上没有任何有效的防护手段。李来亨看到很多士兵的头被碎石直接砸碎,红色的鲜血与白色的脑浆同时迸裂出来。还有很多人面部被更小一些的石头擦过,有些人的眼珠子被飞石打碎,有些人的脸部被刮出大片伤口。
“他妈的,沅兵的炮子,是长了眼睛吗?”
刘宗敏和王光恩对沅兵火炮的命中率,都感到十分不可思议。他们并不是没有见识过火器的威力,事实上闯营在有条件的情况下,也很重视火器和懂得使用火器的人——不仅是闯营,像曹营也有军规规定,俘虏铳手、炮手后不得杀害。
但是!沅兵大炮的命中率实在高得有点离奇了!
按照义军通常的经验,官军的大炮十发有一发能命中,那就是烧高香了。绝大多数情况下,官兵的炮子就是在蒙运气,胡乱射击。
可这一次沅兵的炮击,却像长了眼睛一样。居然可以连续两次命中城墙缺口,对密集堵在缺口上的义军,造成这样惨烈的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