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仙又看沈倾,“就算是传到外间,叫修仙界的同道说,也不能说一声我明光宫不给正羲宗面子。”
沈倾心里一沉。
尽管被废了丹田,摧毁了灵脉,以凡人之躯,好好照料也能活到百年。
莫非仙的意思,就是让庄越以凡人之身度过余生。
这样,她既不违背原则,明光宫又遵守了与正羲宗的婚约。
莫非仙自觉处理妥当。
甚至,一旦这事传到外人耳中,莫非仙做的何止是给正羲宗、给俞开玠面子,还要被称赞她身为宫主深明大义,看在汶若云面子上,对庄越也算仁至义尽。
可在沈倾看来,这对庄越太过残酷。
庄越是天赋与他不相上下的天之骄子。
有的时候,沈倾甚至很羡慕庄越外向的性格,佩服他走到哪里,就能跟哪里的人迅速打成一片的能力。
沈倾生来就是修仙世家的子弟,从小到大接触的一切都跟修仙有关。
他无法理解没有灵力的人如何去生存。也想象不出,一个身为凡人的庄越,下半生要如何度过。
从金丹期变成凡人,庄越该如何自处,又该多么痛苦。
沈倾拒绝去想,庄越会变成凡人的可能。
汶若云也一样,她同样无法接受庄越以凡躯了此残生。
她的面色又渐渐变的苍白,“庄越是我嫡传弟子,我门下也唯有他一个徒弟。”
莫非仙以为汶若云是想继续蛮缠,立刻说道:“我知道,庄越是汶师叔仅有的嫡传,如此处置也是别无他法,还望师叔见谅。七百年来宫规如此,非是师侄不容情,只若是这么严重的大错,都被轻易放过,以后门内还有哪个弟子会遵守宫规?”
她语气虽然并不如何严厉,可里边不容置啄的意味,在场的人都听出来了。
莫非仙此人的固守己见,汶若云是头一次见识。她摆出宫规至上的态度,身为明光宫中的门人,汶若云也不得不服从。
除非她带着庄越叛出宫门,可若是那样,庄越才是真的只有死路。
更何况,汶若云身受师门的爱护,她也不愿做出对不起明光宫的事。
知道求情也没用,汶若云本就不打算再尝试。
刚才虽然及时吃了护心灵丹,汶若云的身体还是无力发软,能坐直身体,都是勉强。
她却还是推开凤兮的阻拦,从床上下来站在地上,郑重其事的向莫非仙一礼。
这一礼,是执弟子礼,以下位拜见宫主的大礼。
以汶若云的身份地位,平常也只有在每年沐雪节时宫中大宴,众弟子拜见宫主的时候,才会使用。
莫非仙代理宫主这些年,直接免了汶若云的礼,这还是莫非仙第一次这么正式被汶若云行礼。
她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起汶若云,并示意凤兮一起。
“汶师叔,你这是做什么?”
“我身为庄越的师父,没有发现他的身份,有失察之责。传授男子师门核心功法,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汶若云坚定地拒绝两人的搀扶,对着莫非仙说道。
“我愿自毁金丹,废除灵脉,交回功法。”汶若云深吸气。
“以求宫主能减轻庄越的罪罚,只罚他废除修为,逐出宫门,今后不再修炼明光功法。”
庄越只要能保住灵脉,以正羲宗深厚底蕴,更换功法重修金丹,也不是难事。
凤兮倒抽一口气。
她知道汶若云跟庄越师徒两个感情好,情同母女、不对,是情同母子。
却没想到汶若云竟然肯为庄越做到这种程度。
莫非仙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是该怒还是该怨。
得知庄越的男儿身是真的,她下意识的就立刻把他跟汶若云划清界限。
朱碧潮这一支都霸道护短,莫非仙也是如此。
汶若云只是被欺瞒,本身毫不知情,庄越的事,牵连不到她身上。
回程路上,莫非仙都为汶若云打算好了怎么开脱,把她从中摘出来。只等把庄越处置后,让汶师叔在后山以养病为名躲上几年,淡化她的干系。
却料想不到,这种传承自师门的护短,会袭承到庄越身上。
就算被揭破了男儿身,汶若云也不肯舍弃这个徒弟。
莫非仙顿觉头疼欲裂。
她明明还很年轻,短短百多年的时间就修炼到出窍,有大好的未来。
她明明成为了修仙界最大宗门之一的宫主,有崇高的地位。
她本该过着轻松的日子,为什么现在要被为难到头疼的境地。
难道这就是坐在宫主之位,不得不承受的重压?
怎么师父在的时候,不见她如此为难?
她突然格外的想念朱碧潮,如果她师父还在,她就不用面对现在的局面。
烦乱的念头飞快的闪过,莫非仙按住额角。
她果断的道:“庄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扶汶师叔去躺下!”
汶若云的行动太出乎几人的意料,被惊呆的庄越这才从莫非仙让开的位置上前,扶住强撑着站着的师父去床上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