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简若沉会趴在车门上开他的玩笑,甜话满天飞,现在一个字也没有。
但他觉得这样的简若沉也很好,像只高傲精明的小狐狸。
关应钧将车子停在警戒线外面不远处,开门下车。
迈步时脚步一顿。
第一天见到简若沉的时候,他想:谁要是在简若沉面前卸下心防,就会被抓住心尖,哄得晕头转向,目眩神迷。
现在目眩神迷的人成他了。
两人走到警戒线门口。
负责守护警戒线的巡警立刻抬起亮黄色的警戒线,关应钧弯腰走进去之后,抬手把界限举高了些,让简若沉走进来。
西九龙法医鉴证科正在勘查现场,这次的案子是先报到分区的,因为性质极其恶劣所以转到了总区。
分区的警察还在现场。
“colin!把案件记录上交给总区法医啦,快别磨蹭!”
“哎呀,知道拉——”colin不情不愿看了关应钧一眼,嘴里嘟囔道,“总区总区,总区就高人一头吗?想要走什么案子就要走什么案子,这样下去二等功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们啊。”
关应钧习惯了,只当没听见,吩咐道:“动作快,别耽误时间。”
这语调虽然冰冷,但中规中矩,colin顿时胆大起来。
他扫到跟在关应钧身后的简若沉,视线落在那头漂亮的浅色白发上,声音还大了些,“查案就查案,带花瓶干嘛?”
围在警戒线之外的狗仔看到对峙的三人,立刻闻到了新闻的味道。
他们举起照相机,打亮闪光灯,咔咔就是一通乱按。
90年代胶片机的闪光灯是另加的,这些狗仔和记者为了能在晚上拍到高清的照片,不惜为自己的相机装上高功率的闪光灯。
成片的灯光一闪,简若沉立刻眯起眼,眼前白光练成一道白练,留下一片重影。
他连忙转身背对灯光,眼睛里生理性的泪水一滴滴落下来。
关应钧回头,扫了一眼那些狗仔,声音压着涛涛怒火:“案发现场50米之内,未经允许不得拍照,诸位请回。”
colin被吓住,狐疑的视线在简若沉和关应钧之间转了一圈,在关sir从衣兜里拿出眼药水递过去时达到了顶峰。
大半夜,西九龙总区重案组其他人都是分开来的。
只有关应钧是和这个简若沉一起来的,不会是住在一起吧?
他轻蔑地想:总区警署把这个外编人员吹得天上有地下无,实际上只是想造神吧?
毕竟总区那边的公共关系科最会玩这一套,那些草包港星往屏幕前面一站,也能变成精通法律知识的宣传警察。
有时候为了体面,还会送这些人去警校读一段时间,发个最底层的警衔。
炒作嘛……
简若沉肯定也是这样炒作起来的,一个大学都没有毕业,警校都没有上过的人会有什么真本事呢?
……
简若沉伸手去接关应钧手里的眼药水瓶,却因为眼睛里都是光斑和重影,根本看不清楚,一下子抓在了关应钧的拇指上,把它当药水瓶拽了一下。
关应钧感觉简若沉抓的是他的心尖。
那样轻而易举地一扯,就把人弄得浑身发麻,牙齿都在发酸。
他哑声问:“我给你点?”
简若沉本想要拒绝,但又想到要试探关应钧的事。
于是话在舌尖一转,随即仰面凑过去,“好啊,我看不清了,你给我点。”
关应钧呼吸一重。
这样的角度,这样半遮半掩带着朦胧泪意的眼神,实在让人脸红心跳。
那两片薄唇里的舌尖浸着水光,只稍微探出来舔了一下抿起的唇线又轻轻缩回去。
关应钧伸手,极其快速地扒开简若沉两边眼皮,手指用力,利落将眼药水挤进去。
简若沉眼睛闭了一会儿,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我们站在巡警后面滴眼药水,像不像借着职务之便干坏事?”
他说完,立刻睁开眼观察关应钧的表情。
眼睛里的重影已经消失了,眸子亮得惊人。
关应钧喉结上下滚了几次,声音沙哑,“什么意思?”
简若沉往前走了一步。
他今天要是弄不清楚,会好奇到睡不着觉。
关sir都那样试探他,惹他了……
回敬一次又怎么样?
简若沉心跳有些快,勾着唇笑起来,轻巧把手搭在关应钧的手臂上,然后顺着往下落,摸到了掌根,又摸到手指,最后将手塞进去,“我看不清,你带我进去。”
关应钧身形僵硬,矗立在黑暗里,像一尊沉默到快要融化的蜡像。
他庆幸这里没有灯,这样就能藏住一切污秽的妄念。
关应钧一边带着简若沉走,一边再次道:“抱歉,今天是我的不对,我实在不该试探你到那种程度,或许我在带你去大上托之前应该先和你谈谈。”
他抓住简若沉的手指,语速越来越快。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和简若沉牵手,以前都是在演戏。
这次是他自己想借着送人的机会牵。
他其实可以松开,但他舍不得。
简若沉小声道:“你别攥得这么用力。”
他看得清路,又不会摔。
关应钧松开了一些,带他往案发现场去。
掌心的手柔软,不算小,手指很纤长,没有茧子,很滑。
像条游鱼。
关应钧微微仰着下颚,脑子里想得更过分,现实里却半个字也不敢多说,连道歉的话也要车轱辘似的说,斟酌再斟酌。
简若沉跟着他走到充满腥臭味的案发现场,飞快地将手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