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并没有回答魏赫的问题,他只说了后天会回到现场就挂了电话。魏赫看着提示忙音的手机,不知为什么,他心头蒙上一层莫名的阴翳,像是有什么无法控制的事发生了似的。
他等了一天,到周清承诺会来上班的那天早晨这人却没来。魏赫在拍戏的间隙打开他和周清的聊天框,从两天前这人就不回他的信息了,随着时间的流逝魏赫开始控制不住地感到焦虑,他把最坏的情况都想了一遍。从周清在家酗酒晕倒到他俩的事被许慎珣发现了——当时他只想着留下痕迹让那人看到最好了,但现在一想,许慎珣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会不会是他破罐子破摔把周清锁起来了?
想到这,魏赫再也等不下去了,他蹭地一声站了起来,疾步找到导演想跟他请半天假。导演不等他开口,就满面喜色地拉住他道:“我刚想找你——我们的剧过审了!”
魏赫愣住了,第一反应是李家老头有点东西,瓷器没白送。接着就听到导演催他:“收拾收拾东西,中午一起吃个饭,我们好好谢谢人家。”
魏赫心里担心周清的情况,理智上又知道中午这顿饭推脱不掉。消息很快传开了,剧组的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的,魏赫心不在焉地跟着人一起去了饭店,一进去就看到了在自己脑海里跑来跑去一整天的人。
周清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那颗。白皙的脖颈和那颗痣都被藏在了布料之下,他含着礼节性的笑意望着进来的这些人,扫过魏赫时没有任何特别的停留,就像是在看一个最普通不过的同事那样。
他看上去没有被虐待的痕迹,魏赫悬了一天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旁边的导演热情道:“这次多亏了许影帝帮忙,也谢谢周编,今天下午我直接给剧组放假了,中午怎么也得喝几杯!”
——不是宴请李锋的爷爷吗?!
魏赫愕然移开目光,这才看到了坐在周清身边的许慎珣。他脸上挂着那种一贯的虚伪的笑:“前一阵工作忙,这几天回来才听阿清说起来这件事。没有费太大功夫,您实在不用这么客气。”
他身旁的周清眼睫低垂,神情没什么变化,像是默认了许慎珣的话。
魏赫看着他那副样子,握着杯子的力道不断加重。
他明白在座的其他人和他一样,未必就相信了许慎珣的鬼话。但现在事情已经解决,所以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维持了面子上的和谐,一时间恭维声和感谢声交织成一片。服务员送来菜单,导演推到许慎珣面前,他却摇摇头苦笑道:“刘导,我刚接到助理电话,能订的最早的机票是下午两点的,您也知道李照导演的脾气,晚一点都不行的。更何况我下月还要请个长假,这会可不敢得罪他。”
桌子旁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声,导演知道到许慎珣这个位置的人时间都不是自己的,他能来已经很给面子,多半也是为了给周清撑场子的原因。他笑着揶揄道:“那我也不留你了,不过听说找李导批假出了名的难,还得是许影帝才有这个面子啊。”
许慎珣笑而不语,他已经站起身准备离开,右臂挂着毛呢大衣。闻言将左手搭在了周清的肩膀上,微微低下头看向他。
于是周清淡淡笑着开口道:“我们下个月准备结婚,情况特殊,所以李导才批的。”
——咔嚓。
魏赫手里的杯子碎了。
玻璃破裂的响声惊醒了一桌的人,一时间众人手忙脚乱。有叫服务员的,有赶紧递过去纸让魏赫擦手上的血的。导演也站起身来,他心里叫苦,嘴上圆道:“周编也不跟我们早点说,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恭喜恭喜!这可是一手大新闻啊!”
不管心里在想什么,桌边的主创们还是都挂上了笑容,接二连三地递上了祝福的吉祥话。许慎珣笑着一并都接受了,临别时他俯下身在周清脸上亲了下,然后带着助理离开了包厢,从头到尾没有多看满手鲜血的魏赫一眼。
屋里在他离开后仍是热闹不减,周清成了这次宴席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他在人群的包围中温声细语地回答问题,平日里在剧组周清都是很安静的,存在感并不高,只和几个主要演员以及导演交流工作上的事宜。但像现在这样成为焦点的时候他也丝毫不见窘迫,他好像永远稳定的像是魏赫外婆家门口的那颗树一样,什么时候回去它都在那,自顾自地撑起一片绿荫。
只除了他不看魏赫这点。
魏赫死死地盯着他,纱布简单处理过的那只手仍透出斑斑血迹。有人劝他先去医院包扎下,见他像是没听到的样子也就不再自讨没趣。慢慢的餐桌旁的所有人都发现了气氛的古怪,按理来说被一个人这样瞪着看谁都会心里发憷的,总归不该像周清那样,只在一开始的时候目光停留了下,随后就像没注意到一样,甚至还慢慢地品完了一盏茶。
饭局还是草草散了。
副导演凑到导演身边低声问:“这是演的哪出?”
“不管。”导演训斥道:“别操心不该操心的,下午不用过来,该回家抱着老婆睡觉的都回家去!”
周清想要上车的时候被人拉着手腕拽了下来,旁边的司机立刻想要出来,周清举起一只手制止了他:“不用。”
司机看着动作蛮横的魏赫:“周哥——”
“许慎珣知道。”周清简单道:“我跟他说几句话,没事的。”
魏赫把他拉到一旁的巷子里,还不等他站稳就迫不及待道:“是不是他用审查这件事逼你的?!”
“不是。”周清否认道。
魏赫一滞,他的力道加重了:“你撒谎!”
“不可能,”他喃喃道,固执地重复:“不可能,总会有什么理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