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皎月尝试理解,“所以需要他在记忆中产生‘往外跑’的意愿?”
她觉得以梁涣的心态,这多多少少有点困难了。
孟酌点点头又摇头,“原则上是这样,但是通常情况并不会这么发展。”
卢皎月:?
“凭空增加记忆是一件相对困难的事,而人对记忆产生的情感也是不可控的,所以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世界意识的选择都是做减法——抹掉这一段和与此相关的全部记忆。”孟酌顿了一下,接着,“而执行员作为小世界的外来者,对于小世界来说,本身就是多出来的存在。”
卢皎月听懂了孟酌话里暗示的含义,“他会忘记我?”
孟酌想着自己先前在小世界内看到的场景,一边打量着卢皎月的脸色,一边轻轻点了一下头:被恋人忘记,实在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卢皎月确实愣了一下,但是少顷、她神情渐渐松了下去,“也好。”
这对她来说,是一个尚且能够接受的结果。
孟酌:“……”一点都不好!
执行员在小世界的痕迹被抹掉,意味着这次任务做了白工。要是平常做做白工就算了,这次可是执行员担责,要是这个小世界真的被天命之子搞崩盘了,锅可是扣在执行员头上。
……
孟酌在稍晚些时候,给出了更详细的解释。
“小世界有很强的适应性修改能力,如果说执行员进入小世界时修改的现实,让小世界接受了执行员在世界内的存在,那么脱离时的修改举动,很可能让小世界抹消执行员的存在。”她顿了一下,接着,“……不是即时生效的效果,而是一个更长期的过程。小世界内的人本身是察觉不到的。”
时间从来是遗忘最好的方式。
孟酌所说的“抹消”在小世界内的发生,也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当一个话题成为宫中的禁忌,当一个人提都不能提及,忘记似乎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留下来记录意外被毁,曾经物品渐渐被解释为别的用途。
数年之后。
萃集殿内,一个毛手毛脚的小内侍打扫着那张空位上的摆设,却差点碰倒了上面的笔架。盼喜心底一紧,出声呵斥,但出口说辞却不知什么时候变了,“那都是陛下的爱物,都给我皮紧着点!”
小内侍唯唯应声,盼喜也没觉出其中有什么异样。
等到当天晚些时候,盼喜跟随圣驾碰巧经过了一片宫殿废墟旁边。
经年的腐朽模糊了曾经烧毁的焦痕,盼喜跟着帝王停驻在这废墟之前,心下浮现的记忆却很模糊。
他隐约记得这里似乎住了什么人,但是又记不太清楚。
模模糊糊想起那似乎是先帝在时很受宠爱的一位郡主,后来意外过世,宫殿也荒废了。
按理说宫里不应该留这么荒废破败的地方,可不知为何这地方一直没能修整。盼喜仔细想了想,却也没想明白原因,见梁涣久久驻足在这里,不由便猜测是不是对此有什么不满,忙开口道:“陛下不如召将作监来,把这宫殿重新修一遍?”
梁涣被这声音拉回了神,却是拒绝道:“不,不必。”
他一时没想明白原因,但是莫名不想让人动这里。
……谁都不能碰。
盼喜当然谨遵帝命,但是应声之后又有点晃神。
他模糊觉得类似的对话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是又想不起来到底什么时候说过。
……
这个新当值的这个小内侍实在毛手毛脚的,盼喜白日里才呵斥了一次,到了晚间又出了篓子:点灯的时候竟是不小心打翻了烛台。
还燃着的蜡烛咕噜噜地滚了几圈,被一只云纹的锦靴止住了去路。
——幸好没烧到帘幔上。
那小内侍大松了口气,又后知后觉这靴子好似不是哪个内官的。
舒了一半的气卡在喉咙口,他紧张地抬头往上看。
绣纹精致的靴子往上,映入眼中的是帝王常服,只堪堪看了一个下摆,他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不由“噗通”地一声跪在地下,哆嗦着嘴唇半天没能说出话来。
梁涣却没看他。
他甚至都没注意旁边还跪了一个人,而是目光定定地落在那盏烛台上。
模糊的画面在眼前浮现,脑海深处有什么翻腾着想要浮上来,针扎的刺痛伴随着阵阵眩晕,他踉跄了一下,抬手扶住旁边的柱子才勉强站稳。
旁边似乎传来宫人的惊呼问询声,但是梁涣此时无心理会。
他单手盖在半张脸上,手指死死压住额头,眩晕和疼痛好似要逼迫着他放弃思考,但是他隐隐生出种预感,要是这次放弃了、他真的永远都找不回来了……有什么非常重要的东西,他得必须得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