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外殿之中,原本想让人去通传梁攸业也叫住了往里走的宫人。
他本来自觉方才的应答不错,这才折返回来,想要好好在父皇面前献献功,但是没料到听到这么一番话。
他露出点沉吟思索的神情。
少顷,他对着那宫人笑了笑,压低声音:“父皇心绪不佳,当儿子的便不好打搅了,你也不必和父皇说我来过了。”
通传的宫人被笑得满脸惊悚,但看到对方眼底隐隐的警告意思,终于露出点“这才正常”的神色,忙应着声答:“若是陛下不问,奴自不会多嘴多舌。”
给谁当差这种事,宫里人都分得很清楚明白,但是在一些小地方还是很有转圜的余地的,比如说成帝日理万机的,哪有空去问这点小事。
梁攸业满意点点头,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皇帝亲批的“凤命”啊……
这日。
卢皎月又一次从庆和殿里出来,却被人拦住了。
来人是五皇子梁攸业。
原身和这位五皇子并不熟识,这会儿卢皎月也就客客气气地打了个招呼,“见过五殿下。”
梁攸业脸上带出点笑,“高平怎么这般客气?都是自家兄妹,叫我五哥就是了。”
成帝的妃子都是美人,他自己也五官周正,作为人子的梁攸业也不丑,甚至称得上一句相貌端伟了。但是或许是因为此刻眼底的热切,莫名显出几分油腻来。
卢皎月不太想和对方纠缠,顺着对方的话,客客气气地道了一句,“五哥。”
又道是“高平便不打搅五哥”,这么说着,就想要抬脚离开。
“嗳——”
梁攸业往前迈了一步,正正挡在卢皎月的去路上,“高平这是要去哪啊?”
卢皎月:“……”
刷每日步数……咳,是去东宫见太子。
话当然不那么直说。
因为成帝对太子的不满从来没藏过,各位有志于接手亲爹家业的皇子们纷纷想把太子拉下马。只不过大家都是体面人,不管心底里是怎么想的,面子上都是兄友弟恭。
只可惜眼前这位是个例外,他属于格外不体面的那类。
乱拳打死老师傅,卢皎月怀疑自己这会儿说了“去东宫”,对方能当场大闹起来把这事搅黄。
她笑了笑,避轻就重答:“只是随处走走。”
梁攸业闻言,特别浮夸应了一句:“这可巧了!”
又紧接着道:“本王也正想走走。碰上了就是缘分,不如一起?”
他这么说着,可没有询问的意思,带进宫的仆从们隐隐把这个地方隔开,大有强行把人带走的意思。
卢皎月:“……?”
这人疯了吗?这可是在宫里!
正德宫。
虽然仍旧只是一个偏殿,但是因为梁涣如今为太子效力,宫人们不敢克扣份例,如今这偏殿里面瞧起来总算有几分皇子住处的意思了。
看着收拾着出门的梁涣,盼喜忍不住也跟着高兴,“怪不得人人都道太子殿下仁厚,奴以前还不信,如今看来,果然是真真的。”
梁涣听了这话忍不住拧了拧眉,抬眼看过去。
盼喜虚着声说完了后半段话,“殿下每次去东宫都这般高兴……”
他看着梁涣沉下来的表情,差点把那“高兴”二字连舌头一块儿吞下去。
如今的殿下瞧着,可不怎么高兴。
更让他心底一突的,对面的人还紧接着问了一句,“我高兴?”
盼喜:“……”
他一时也摸不准对面说这话的意思,只连忙打个哈哈道,“今日可比平常晚了些,殿下不着急吗?再晚去,太子那边可就等着了。”
梁涣却因为这话一怔。
他如今在东宫与普通的太子臣属并无多大的区别,尚且不至于让太子并不会抽时间去等。之所以每次挑着这个时间去,不过是……想要见到那个人罢了。
模糊的念头因为旁人无意中的一句话变得清晰,梁涣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僵硬。
他像是想掩饰什么一样,刻意将仓促的动作放回了正常的速度,但是等到出了正德宫,脚步仍旧忍不住越来越快,人到了东宫的时候,居然有微微的气喘。
但即便如此,还是没有赶得及。
既没有在路上“巧遇”,并肩而行一段短暂的路途,也没有在东宫内遇到。
一股说不上来的失落在心头漫开,梁涣心不在焉地向太子汇报了近日的事务,忍不住回想起方才离宫前盼喜的那句感慨。
……他真的高兴吗?
原来见到的那一瞬间,从心底生出的又像是暖又像是甜、带着细微痒意的情绪是“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