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沈衡这次过来的提醒, 再加上这段时间难得有了闲暇,顾易干脆带着酒去了祠堂。
他突然想去看看兄长了。
另一边,青奴从郢州回来之后就非常黏着卢皎月, 卢皎月也觉得愧疚亏欠, 也专门抽出了不少时间的陪儿子。不过到底小孩子忘性大,青奴又不是拧巴藏事的性格, 黏糊糊地和娘亲贴贴了几个月,早都把先前的事抛到了脑后, 开始噘着嘴嘀嘀咕咕别的事了,“爹最近都好忙,好久都没陪我玩了。”
青奴抱怨的也是实话,顾易这段时间连吃个饭都是百忙之中,更别说陪儿子了。
不过经青奴这么一提, 卢皎月倒是想起来, 今天似乎是沈衡上门。要是别人的话, 可能还要考虑考虑,但是沈衡倒不必见外,他在的话, 直接把青奴带过去就是了。
但到底是为免那边在谈什么不适合小孩子的正事,卢皎月和青奴交代了去“娘去看看”, 打算先去看看情况。
顾青奴一开始老老实实地点头, 但是没过多久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看看空下来的房间,陷入沉思:好像自己这一通话非但没把爹给带过来,还让娘亲也走了。
顾青奴:“……?”
卢皎月上前院一问,才知道沈衡已经走了。
她疑惑地在家里转了一大圈, 最后是在祠堂找见了顾易。
卢皎月看了看顾易身边的酒坛,略微讶异, “怎么喝酒了?”
顾易似乎在走神,一直等到卢皎月出声才意识到来人。
他猝然抬头看过来,看见是卢皎月之后,微微凛冽的神情立刻缓和了下去,可旋即就意识到什么、表情微僵。
卢皎月倒没察觉到这点细微的神情变化,她顺着顾易的视线看过去,不出意料地看见了那个白月光兄长的牌位,她忍不住再次在心底感慨:这兄弟俩之间的感情可真好。
顾易出声打断了这注视。
他回答了卢皎月刚才的问题,“季平哥带了酒过来,稍微喝了一点。”
卢皎月顺着他的话把视线转了过来。
因为这视线的落回,顾易稍稍松缓了神情,但又为自己那一瞬间的放松生出些自厌的情绪。分明他才是插足者、是后来的那个人,是在父亲在兄长的庇护下活下来的那一个,他已经有了那么多,又有什么资格不甘心呢?
愧疚和不甘交错,连顾易自己都分不清哪一个更多一些。
这搅扰混乱的思绪间,他无意识地重复了刚才和沈衡喝酒时的动作,略微僵硬地倒了一杯酒,推到了卢皎月身前。
卢皎月:?
她愣了一下,迟疑地看着手边的酒杯。
肯定不是给她喝的。顾易知道她不能沾酒,在这种遵循医嘱的方面,顾易比她本人上心且严格多了。
那对方的意思是?
卢皎月头脑风暴了半天,接过了酒杯,姿势特别端正地给那个白月光兄长上供了。
她不太那么确定地想,顾易应该是这个意思没错吧?让她一块给哥哥敬个酒。
顾易:“……”
他抓着酒杯的手紧了紧,并没有说什么。
反倒是卢皎月见他这反应,觉得自己应该是做对了。
但她看了看明显一副心事重重样子的顾易,又询问,“怎么突然想起到祠堂这里来了?”
顾易倒是有问有答,“先前和季平哥说话的时候提起,我才想起来、好久都没过来看看兄长了。”
卢皎月看看他那明显心情低沉的样子,也不由沉默了下去。
再怎么白月光的兄长,终究是逝去的人,活下来的人不断拥有新的记忆,创造新的回忆,过去的人所能占据的终究越来越少。但是对于既念旧又极其珍惜过去的顾易来说,这个发现大概是十分难过的。
静谧的寂然在祠堂中蔓延,一种无形的压抑感笼罩其上。这种略沉的气氛之下,顾易注视着那一个个的深色的木牌,终是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是他贪心了。
本就是窃取而来的位置,他不该想着彻底独占的。若真是如此,兄长该怎么办呢?
他低低地,“兄长……都没有后人。”
如果他忘记了,月娘也忘记了,那兄长就真的被忘记了。
卢皎月因为这话愣了愣,她忍不住想起了过继的那段剧情。
并不是有了后娘才有后爹的狗血发展,事实上顾易过继儿子的时候还没有什么新的感情纠葛,他对这个长子确实是关切又寄予厚望的。但是把一切好的、美满的留给家人,自己什么也不必留下,顾易身上确实有这种近乎自毁式的自我牺牲倾向。这一点,在原本的剧情里表现得尤为明显。
现在却这么纠结,是担心她不同意?
卢皎月忍不住就想起了对方之前让她敬的那杯酒。
顾易不是嗜酒的人,一个人在祠堂里喝闷酒本就很奇怪,这么心事重重的样子也不多见,突然提起这个,明显是先前已经考虑了挺长时间的。
卢皎月觉得顾易不必这么担心,她对这一点接受程度相当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