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显然是对周行训这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做法很习惯,这会儿什么也没多问。
周行训一边往里走,一边问:“我记得我有张弓还在你那儿吧?还在吗?”
“还在的。陛下难得输臣一次,这东西臣自然得好好留着。”周重历笑一声,又纳闷,“不过陛下要它作甚?你那会儿十三还是十二?那弓石数太轻了,早就不合用了吧?还是陛下终于想起来,那会儿要哭不哭地说‘早晚要讨回来’,现在来找臣算账了?”
周行训被提起黑历史有点挂不住脸,抬脚想要踹人,“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去拿就行了!”
周重历也没老实站着任他踹,也伸了腿格挡。
两人手脚并用,飞快地拆了几招,倒也是点到即止,进了府之后都默契地停了手。
周行训站定了之后,忍不住仰头嗅了两下,又笑:“什么味儿?这么香?朕这可真是赶巧了,七哥府上这是做了什么好吃的了?”
他显然没有去别人家还要错开饭点的意识,这会儿正赶在昼食时分,这一大家子估计是放下饭碗来迎的人。
周行训和他这个“七哥”倒是真的没有见外的意思,感慨完了之后,就紧接着接上一句“也叫朕尝尝”。说着,人已经快步往里走去,还顺手拉上了卢皎月。
卢皎月本来在后面跟着,冷不防地被拉得一个踉跄,也多亏了他还记得避开伤着的右手。
属于有点体贴但不多的程度。
眼见着周行训顺手就要抱过来,卢皎月连忙使劲握了一下:在宫里就算了,要是真的在别人家被周行训抄麻袋一样抄起来,她可以认真思考怎么连夜逃离这个世界了。
周行训一愣
他低头看了眼两个人交握的手,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忍不住又笑了。
在自己家被抢了先,周重历也没太在意。
他早就习惯了周行训风风火火的性格,这会儿也只是摇摇头,转头对夫人道:“你让厨房说一声,趁着灶还热着,赶紧再准备几道菜,不用多复杂,快就行了。”
是兄弟、是同袍,但更是君臣。
周重历还没有到敢让人在他府上吃剩菜的地步。
只是他说完,这位一向知情识意、迎来送往做得尽皆周到的继室夫人却没有回应。
周重历不由出声:“三娘?”
徐懿意这才像是回神,“妾方才有些出神,将军说什么?”
周重历不得不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只是说完,又打量着徐懿意的脸色,“脸怎么这么白?要是不舒服就先歇着吧,正节……陛下他不是计较这些的人。”
徐懿意定了定神,稳下声线回:“妾谢过将军体恤。只是陛下亲至府上,怎容人怠慢?妾只是初见圣颜,一时心中慌张,这才露了怯意,将军不要笑话妾才是。”
周重历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他愣了一下,却不由失笑,“你不用紧张,他那个人啊……”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到底是皇帝了,不好在背地里议论君非,周重历把后半段话咽下去,只是道:“不必担心,陛下不拘小节,只要不是故意冒犯,他多半不放在心上。”
徐懿意低声应了一句,又道:“妾这就去准备。”
周重历摆摆手,“你去吧。”
他说完,就赶紧追着周行训的方向去了。总不能真的把皇帝晾在那。
周重历走得太急,并没有注意到身后徐懿意咬着唇一点点抿紧。
徐懿意其实知道,朝代更迭,身处其中的人能全了性命已是不易,儿女情思不过小事。
但明明曾经是那样令人羡艳的一对璧人……
她想着方才被拉得踉跄的女子,攥紧的手指忍不住又收了收。
一直到旁边的仆妇疑惑提醒,“夫人?”
徐懿意这才回神,低声吩咐了起来,“把东边院子里的人手都调去厨房,让他们一块搭把手……”
周行训不知道也不在意身后的对话。
他这会儿正努力克制住把交叠的手甩得老高、让所有人都看见的欲望。
其实他一开始是想甩来着,只不过被卢皎月死死拽住了。
周行训心里默默地嘀咕着“皇后的脸皮儿也太薄了”,但是瞧着袖子遮掩下悄悄牵着的手,不知道怎么的、竟也生出一种隐秘的欢喜:这样好像也挺好的!
就这么一路脚下发飘地来到正堂。
周行训当然没什么客气的,直接坐上了主位,卢皎月被他拉着坐到了旁边。
倒是后面赶过来的周重历看这场面,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
但很快就顺从地接受了现状,行礼道:“是臣失礼,还未见过皇后殿下。”
周行训都叫“七哥”人,当然没人敢为难他。
卢皎月轻轻颔首,“将军客气,不必如此多礼。”
本来这才是正常的见面流程,在门口的时候才是被周行训强行带歪了方向。
但旁边的周行训这次依旧没安生。
他瞧瞧这个看看那个,突然乐不可支地笑出了声。
他抓着卢皎月的手到现在还没松,因为他是个左撇子,把右手放在桌下倒不显得奇怪,卢皎月先前挣了两下没挣开,又因为周重历过来了,她不好有太大的动作,只能暂且按捺下。
这会儿听见这笑声,卢皎月忍不住掐了人一下。
——虽然不知道周行训笑什么,但是一准的没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