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行训却像是确认了什么,维持了一早上的焦躁不安一下子消失了,整个人的心情肉眼可见的舒展了起来。
只不过这个人心情一灿烂,就会闹出点事来,这次也不例外,他兴致勃勃地提议,“南吴来使,皇后和朕一起去见见吧。”
卢皎月:“这恐怕不合适。”
周行训不以为意,“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可是朕的皇后!江南富庶、他们那又好些年没打仗了,好东西可多,也有许多见都没见过的东西。‘驼牛’皇后见过吗?脸长得像骆驼、但额上生角、但那角和牛不同,摸上去是毛皮……”
周行训说得眉飞色舞,但卢皎月顺着他这说法脑补了半天也没想出这是个什么生物。
直到周行训抬着手在脖子上比划,“它颈项极长,据说成年后能长到丈余。”
卢皎月终于恍然:“长颈鹿?”
周行训愣了一下,他陷入沉思。
半晌之后,他脸上露出了明显的“被骗了”的神情,声音也跟着沉了下去:“确实是长脖子的鹿。”
卢皎月:“……”
倒也不能这么说。长颈鹿是长颈鹿属,鹿是鹿属。
卢皎月:“那长颈……驼牛现在在何处?”
周行训似乎是认定了那是一只脖子长一点的鹿,完全失去了先前看神奇生物的兴趣,语气硬邦邦地回:“死了。”
卢皎月:?
她目露怀疑:真的不是这人意识到自己被骗了(其实并没有),所以恼羞成怒、想要毁尸灭迹?
周行训先前虽说不高兴,但情绪还算平稳。
这会儿被卢皎月这么一看,反倒有点炸毛,“朕没有!朕是那样的人吗?!”
他顿了一下,又不太情愿地解释,“水土不服,再加上照顾的人没有经验,就活了两个半月。”那会儿他还亲自喂过呢。
他这么说着,脸上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憋屈。
……
卢皎月最后还是和周行训一起去接见的南吴来使。
主要是周行训脸上那“朕倒要看看你们今年打算怎么糊弄朕”的表情太明显了,让人不得不替南吴来使捏一把冷汗。卢皎月自认这事多多少少也有她的一点责任在,还是跟过去以防万一。
结果是卢皎月想太多,今年的南吴没有再进献什么神奇生物,而是献了两匹大宛马——也就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没有新意,但是绝对对了周行训的胃口。
自古名将爱宝驹,如今的宫里都有专门的地方替周行训照看那些宝贝疙瘩,他还时不时的亲自过去给自己的爱驹刷刷毛。
这会儿听见进献中有的两匹宝驹,他当即大笑了起来,“吴王厚意,朕便却之不恭了。”
或许是因为难得穿着朝服的缘故,明明是这样明朗的笑,却眼底却带着股冰凉的冷静。他在入殿前还因为“长颈鹿”的事别着劲儿,但是等真正踏入这扇门,他脸上半点类似的神色都看不见,也全没有提及这事的意思。
卢皎月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这到底是一位皇帝,是未来会一统天下的帝王。或许武力是他最值得称道的东西,但他绝对不可能只有武力。
然而,周行训这点高深莫测的帝王形象在卢皎月这边没维持过半刻钟。
没几句话之后,周行训就顺理成章又自然而然地把话题引向“去马场试试马”上面去了。
卢皎月:“……”
她对某人见猎心喜和迫不及待的心情有了点确切的认知。
你就不能多等半天吗?!
别说半天了,周行训连使者离席都等不到。
作为现场事实意义上的老大,周行训的提议自然是得到了全票双手双脚的赞同通过。
来使更是:“久闻陛下少年英姿、驰骋疆场,曾单枪匹马深入敌阵,阵斩伪赵大将。如此风采,莫说当今世上没有敌手,便是古时孙白亦不能与之相较,必是得上古的灭蚩尤之轩辕黄帝真传,我家大王恨不能亲至瞻仰陛下风姿……我王机缘巧合得此两匹神驹,却不敢居为主人,言‘如此良驹必得当世豪杰堪配’。若论豪杰,当今世上,除陛下外、还有谁人堪论?”
实属是彩虹屁十级选手了。
对此,周行训却只是平淡地回:“使君过誉。”
一脸高深莫测,似乎看不出来高兴还是不高兴。
要是卢皎月没看见他飞快扬起又拼命压下去的嘴角的话。
离得这么近,卢皎月能明显感觉到周行训身边的快乐气氛,翻译一下就是“再夸两句”“会夸就多夸两句”。要是有尾巴,他这会儿得翘到天上去。
卢皎月刚刚才升起的帝王滤镜在短暂的不到半刻钟时间里碎得渣都不剩。
她真切地产生了怀疑:这人真的能当皇帝吗?!
不管怎么样,一行人还是同来使一起到了马场。
卢皎月其实也有点好奇。
那可是传说中“汗血宝马”。
动物园能看见长颈鹿,但动物园可看不见汗血宝马啊!
这么想着,冷不防地和周行训对上了视线,卢皎月心里咯噔了一下。
果然,周行训眨了一下眼,一抬手就抓住了卢皎月的手腕,就不由分说地把她从看台上拉下来了,口中还感慨,“皇后也想看啊。”
被迫一路小跑才勉强踉跄着跟上的卢皎月:“……”
谢谢,我现在突然不是那么想看了。
皇帝想看看进献来的马(或者其他小动物)不是什么稀奇事,本来按照正常的流程,这会儿应该是皇帝坐在高台之上,由来使牵着马在场地里溜上几圈,全方位多角度地向着帝王展示马匹的神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