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看着眼前的女孩,觉得自己仿佛石化了。
他不敢动弹,生怕自己一动,眼睛里就会掉落出无数颗开裂的石珠。
那样可真是逊毙了。路明非想。
他一直都这么逊,总是等到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才开始后悔。
可是有什么用呢?悔恨是人类最最廉价的情绪,好似一次次实验失败所留下的副产物。
实验已经结束,但那些悔恨,却被永恒驻留在心底的最深处,每次想起,都撕心裂肺。
“sakura,你怎么哭了。”路明非眼前竖起一个小本子。
他赶紧捏了捏自己发酸的鼻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绘梨衣解释:“外面风有点大,刚刚沙子吹眼里了。”
“没关系吗?”绘梨衣写。
“没关系的,揉揉眼睛过一会就好了。”路明非说,他的眼角一片通红,一看就是刚刚哭过,这话如果给诺诺听到,一定会反问他少侠你是不是觉得我脑袋秀逗了。
可绘梨衣就会相信,路明非说什么她都相信。
路明非想起当年自诩花丛老手的芬格尔躺在宿舍上铺和他通宵聊天,芬格尔说女生永远是因为犯傻才喜欢上男人的。
此刻他觉得芬格尔说得对,绘梨衣真是有够傻的,连路明非她都能看上,真是女孩中最傻的那一批了。
小魔鬼说过灵视会看到自己心底最在意的东西,他本以为自己会看到诺诺,毕竟他恬不知耻地在诺诺屁股后面跟了好多年。
哪怕是面对能看透人心的路鸣泽,他也能嘴硬地说他最喜欢的人绝对是师姐,为了师姐他可以豁出命来。
可那个人怎么会是绘梨衣呢?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觉里面好像被人扎过一刀,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可以为了诺诺在奥丁面前豁出命来,是因为师姐还活着,他还有命可以豁。
可绘梨衣呢?等他赶到红井深处时,那里就只剩下一个干枯的女孩。
他忽然感到难过,没有小魔鬼替他承受悲伤的世界,他看到了自己心底最深的地方。
他做错了事,因为自己的懦弱和犹豫。
路明非颤抖着走过去,在绘梨衣身边坐下,两条长长的影子斜映在古堡的城墙。
他有好多话想对绘梨衣说。他想问你最近过得好吗?有没有在看好看的番?
想说卡塞尔学院你还是第一次来吧,我可以带你到处转转,我们可以开车走盘山公路,去学院的山顶看星星,那里有一小片山顶湖,我们可以把你的小鸭子放进去看它在湖里划水。
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和绘梨衣一起静静地看着远处的夕阳。
他知道眼前这个绘梨衣只是凭借着他的记忆碎片所构成的灵视,他认识的那个绘梨衣早已死去多年,而那个不认识他的绘梨衣如今正呆在东京那扇金库般的牢笼里,面无表情打着游戏机。
路明非把手轻轻伸向绘梨衣,女孩对着他困惑地摆了摆头,也不挣扎,就任由他拉着。
手边传来的触感几乎让他以为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身下空空荡荡的校园,却提醒他这一切都只是梦。
夕阳逐渐沉入后山,天色也跟着一点点暗淡下去,很快最后一抹光亮即将消散,在那之前,路明非忽然转头看向绘梨衣,轻声询问:“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绘梨衣的颊边升起淡淡的绯色,低下头在小本子上写。
“相信呀,一直都相信的。”
绘梨衣的眼睛里亮晶晶的,像两颗质地天然的黑曜石。
她接着在小本子上写道:“sakura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