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两日,时归终于按捺不住了。
她特意挑了个阿爹看着心情不错的时候,磨磨蹭蹭凑到他跟前,扭扭捏捏地抓着对方的衣角,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小动作不断,唯独不肯说话。
时序正在查看刚送来的宗卷,瞧她的模样已猜到几分,只因打心眼里不想同意,也故意晾着她不言语。
直到他将手下的宗卷看完,放下准备拿起下一卷时,一双纤白的手按过来,耳边复响起一声娇喃声。
“阿爹,不要看了嘛……”
时归不高兴地哼哼两声,一边打量着阿爹的神色,一边将他手底下的宗卷全推到一边去。
等做完这些,她又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不由得面上一僵,继而思考起自己是不是不该这样。
但做都做了,后悔也没用!
时归很快打起精神,捧着阿爹的脸,叫他看过来。
时序这才不得不问:“怎么了?”
时归小声嘀咕道:“阿爹明明知道我想问什么……那我都回来好些天了,怎一直没看见我的暗卫呢?”
“暗卫?”时序做出恍然状,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是该多给你配几个暗卫。”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这几天就会把暗卫给你送来,到时候你挑一挑,看想留下哪几个。”
“如今你出门的次数多了,难免会有手下无人支使的情况出现,这回便多留几个,既方便他们自己排班轮值,也能让你多几个可差遣的人。”
“对那新暗卫,阿归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他说得板板正正,一心一意为女儿考虑。
可时归不仅没高兴,还跺了跺脚:“阿爹!”
“我不要新暗卫,我要空青和竹月嘛!”
她清楚委婉在阿爹这里是行不通的,索性明明白白地摊开了说:“我觉得他们两个就挺好,便是要增添我身边的人手,也不用替换掉他们。”
“唔——我知道阿爹心里有气,可之前只是意外,又是我支开他们的,便是有错,他们也不占主要,这么长时间里,阿爹肯定也是罚过了,那罚也罚了,不如把他们放回来呢?”
时归讨好地晃了晃阿爹的手臂,声音愈发轻软:“我都用惯他们了,阿爹便行行好,将他们放回来吧。”
听着她的言语,时序表情越发浅淡,等她说完了,他也不过淡淡看了她一眼,反问道:“那依阿归看,他们这回便没有过错了吗?”
在时归看来,过错都在那该死的人贩子身上,余下的皆属无辜,更别说平白受此牵连的空青和竹月了。
好在她清楚在阿爹面前,话不能这样说。
“也不能说全无过错吧,还是多多少少有一点的……”时归斟酌着。
“那又错在何处?”
“就、就在我让他们接连离开时,没有拒绝我?”时归边说边偷偷看他的表情,看他没露出不悦之色,才断断续续继续说道,“是我任性了,他们不该由着我任性,见我做出了不好的行为,合该制止我的。”
“大概就……这些?”
时序点点头,嘴上说出的话却截然相反:“阿归说得不对。”
“啊?”
“既是暗卫,断没有反驳主子的道理,你叫他们去办事,他们自当遵从,但遵从主令,与保护你的安危,这二者并不冲突,故而他们唯一的错处——”
“只在没能做好护主的本职。”
时序嗤笑一声:“身为暗卫,连护主都做不到,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时归心头狠狠一震,猛地抓紧了阿爹的手臂,紧张问道:“爹,你你、你不会已经把他们处决了吧?”
问到最后,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不怪她这样想,实在是时序的话太有歧义,且以他平日的行事作风,雷厉风行地将人处置了才属正常。
时序沉默半晌:“……若我说是呢。”
时归只觉脑中嗡一声鸣响,眼前瞬间就被水雾遮挡了视线,她抬起头,却依旧看不清阿爹的面容。
“不、不可能,不能这样的……阿爹你之前明明说,他们两个是我的人了,无论赏罚都由我处置,便是阿爹也不能插手,我不想罚他们,阿爹也不能。”
“阿爹——”
看她只在转瞬间就哭得稀里哗啦,时序终是长叹一声,抬手帮她拭去眼泪:“莫哭了。”
“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最开始也只将他们关去死士营,后面虽没再过问,但他们必还留有一命的。”
至于这条命是好是坏,那可就说不准了。
时归正被大悲大喜所冲击,一时也没能品出他的言外之意,闻言只是呆呆愣愣地张着嘴,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没、没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