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案,她又有点不好意思:“那、那个,你们不用客气,我也没做什么,当不起你们这么多礼物。”
对此,对方轻轻摇头,扯出一个很是生涩的笑,比划道——
不是的,多亏有您,才叫我们免去重罚。
说起时二及他手下受罚一事,少不了谈到项进身上。
昨日惹得时序大怒的项进是广陵王次子,广陵王乃当朝唯一一个异性王,驻地在广陵郡,当地除兵权外,一应民政税收都由广陵王管束,十年前他送年仅十二的次子入京,既是向皇室表忠心,也是将其视作质子抵押。
数十年来,项进好逸恶劳、胸无点墨,最大的爱好便是去梨园听听小曲儿,再带一二娇俏怜人回府。
项进在京十年,除头两年有皇室派人监视外,往后始终被安置于边缘地带,也从没有人认为他会有多大威胁。
便是此次贪污大案,受牵连的京官数不胜数,而项进作为牵头人物,偏像在案中隐身了一般,京城动荡一月,他依旧该听曲儿听曲儿,该宠怜宠怜,被刑部问到府上了,还能一脸无辜地叫冤。
若非时序发现一点蛛丝马迹,他甚至能隐身至全案结束。
时序办案向来果断,除证据外,他更有一种天生的直觉,哪怕还没有证实项进确与贪污有关,他还是直接下令,命时二将其捉拿归案,直入司礼监大牢。
本以为这只是一次简简单单的搜捕,然等时二带人赶去时,却被一个“假项进”引走,若非时一从城门经过,正遇见乔装打扮,准备偷渡出去的项进,就真让他跑掉了。
无论项进之后是回广陵郡,还是随便去哪里躲藏,只要出了这个京城,再想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时序如何也想不到,时二办差那么多年,还能被项进骗了去。
他昨日还骂项进骗术拙劣,生性愚蠢。
然堂堂司礼监秉笔太监,带了那么多死士甲兵,就是被那又蠢又拙劣的骗术,耍得团团转,还险些误了大事。
与其说时序是在骂项进,何尝不是对时二的讽刺。
依着司礼监的规矩,时二犯下这等疏漏,合该被褫夺官职,扔回死士营重新受训,再多鞭打也是活该。
而与他同行的死士甲兵,同样逃不过重罚去。
这些人回来时,就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其余人或有同情,可也是不敢在掌印跟前求情的。
没看见时二大人受罚时,长鞭都抽断了一根,也不见掌印叫止,反是脸色愈发难看。
后来众人听说,掌印的女儿过去了,时二大人暂时逃过了刑法,与其属下跪在院里等待审判。
然,一整晚过去。
掌印只叫他们卸任反省,罚俸三年。
“?”这下子,整个司礼监都被惊动了。
他们不敢向时序求证,就只能凭空猜测,猜来猜去,也只有昨日误闯的小主子是一个变数。
“你们是没听见吗?小主子喊几位大人兄长,喊得可亲近了。”
还能为什么,有人求情了呗!
众人说不清是羡慕多一些,还是嫉妒多一点,联想到自己身上,他们既没有认掌印做干爹的上司,也没有与小主子接触的机会,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没有犯错后被放过的可能的。
“你们说,我现在去讨好小主子,还来不来得及?”
对面的人没应声,可细看其神色,明显也是有了相同心思的。
时二手下的人被卸任,并没有机会听到这些传闻,可他们都是亲眼见过时归替时二求情的,无需多言,一切皆是明朗。
哪怕他们本不该出现在司礼监,他们还是冒着风险来了。
时二手下的人多是与他一样的死士,自幼被灌了哑药,人手不足时能短暂转至明职,等事了了,又该做回死士了。
而作为死士,自无月俸一说。
也唯有他们随时二办差后,才有机会得到几两碎银,只是这种机会实在太少太少,又怕自己哪日悄无声息死去,碎银到手便被花掉,少有积蓄一说。
直到这一回,他们感受到了囊中羞涩的窘迫。
小主子替他们求情免去责罚,他们又岂有无声接受的道理。
他们只会拳脚,最大的本事就是刺杀,但这种本事,总不能让他们帮小主子杀人去。
说起来,小女孩都喜欢些什么呢?
一群人商量半日,最后只能求到时二跟前,预支了半辈子的酬劳,每人领了五十两,慌张出去挑选礼物。
一包刚出炉的油酥烧饼,两枚纯金的铃铛,一只翡翠雕的小兔子,又或者一盏只有巴掌大的纸糊花灯……
有人一次花光这五十两,也有人想着——
我今日送一点,明日再送一点,若能叫小主子眼熟就好了。
时归并不知这些礼物后面的隐情,只她容易满足,既是送礼人的好意,心意到了,何必再在意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