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止到今日,她写字的进度还是停留在对笔画的练习上,一横一竖变得笔直,笔锋处也隐现风骨。
看她从书袋里拿出字帖,雪烟一时好奇:“这是哪位先生的字迹,瞧着竟比主子的还要凌厉些?”
时归坦然道:“是太子殿下的。”
“太子殿下说先给我写几个字,用来规正笔画,等日后拿笔拿稳当了,再说想学谁的书法……太子殿下的字是很漂亮,不过我还是想学阿爹的。”
“反正我也看不懂,我觉得阿爹的字已经很厉害了。”
听出她言语中细微的不喜,雪烟登时改口:“原来是太子殿下的,难怪奴婢没见过,不过奴婢再仔细一看,殿下的字凌厉是凌厉,却少有主子的风骨,这样比较起来,还是主子更胜一筹吧。”
果然,时归咧嘴一笑:“是吧是吧,我也觉得——”
她刚才还说看不懂,如今倒不提了:“我就说,肯定是阿爹更厉害一点……那我可要快点写好,到时就能找阿爹给我写字帖了。”
“有阿爹在,我就不用麻烦太子殿下了。”
有了目标,时归受到了鼓舞,当天练字又多练了半个时辰,直到窗外天都黑了下来,才被雪烟她们劝回房里。
之后几日,时归上下学都是雪烟和云池接送。
太子也果然一连几日都没过来,再一问,他竟是来官学都没去。
下班又悄无声息地少了两个人,时归对其中一个男孩有点印象,那男孩是整个下班最高的,又高又壮,说是武将之后。
某天刚一下学,他就被围在官学外的重甲兵带走了。
之前的种种流言,在重甲兵出现后得到了证实。
无他,只因能指挥重甲兵的,除天子唯有司礼监众。
又过两日,过来接时归下学的终于换回原先之人。
当看见马车边挺拔的身影,时归直接丢了书袋,狂奔过去,一跃跳到阿爹身上,整个人都挂了上去。
她本是高兴之极,谁知一开口,声音里便控制不住地带上了哭腔:“阿爹,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阿归不哭,阿归乖,可是让咱们阿归等苦了。”时序抚在她背后,心里的思念并不比她少,“怪我忘记了时间,本该昨日就回来了,谁知路上又被琐事耽搁了,又叫阿归多等了一日。”
“阿爹跟你保证,等忙过了这阵子,我一定腾出一大段时间来,每天哪儿l也不去,就在家里陪乖女儿l,这样行不行?”
时归没有被他的好话骗到,而是红着眼抬起头来:“阿爹说忙过这阵子,那就是还没忙完了?”
“这……”时序不禁苦笑,“朝廷上出了大案,恐还要持续些时日。”
“当然,之后阿爹就不用再离京了,不管再怎么忙,必然能保证每天跟阿归见一面,多晚都会回家的。”
时归噘着嘴,并不言语。
她把着时序的双臂又往上攀了一点,将下巴磕在他肩上。
时序摸不清宝贝女儿l的想法,可任他再怎么说出花来,也改变不了他继续早出晚归的事实,这种时候,往往是多说多错,不说最好。
马车上,时归仍是黏在阿爹身上。
她也不说话,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趴着,明亮的眸子里含着点未消去的水花,乖顺可人,叫人愈发心软。
时序几次想开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无声叹一口气,将掌心扣在时归后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
不知不觉中,马车驶入了时府所在的街上。
时序刚跟时归说了两句话,就听车厢外传来车夫的声音。
“大人,前面好像有人拦路,可要绕过去?”
时序嘴角瞬间落了下去,不冷不热道:“绕。”
“是。”车夫高高扬起马鞭,驱赶着马儿l绕开前面的人群。当马车从人群侧面驶过的时候,那些人还没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直至马车驶出去好远,才听有人惊呼一声:“那不就是时狗的马车!”
“什么——那还不赶紧追!”
一群老少汉子拖着疲惫的身躯,一刻不敢停地追在马车后,又因双脚跑不过四条腿,眼睁睁看着马车消失在视线中。
最开始说话的男人懊恼地砸向自己的脑袋:“都怪我,要是我多注意些就好了,这次没能把时狗的车拦下,下次可就更难了!”
“要不然……我们直接去时府吧。”
“时府内外皆有护卫把守,我们便是去了又怎样?”
“怕什么!古有谏臣撞柱死谏,今日我就一头撞死在时府的大门上,我就不信这样还逼不出他来!今日我等若不能从时狗手下将祖父救出来,来日照样逃不过一死,你们怕,我不怕!”
“说得对!早死晚死都是死,何不拼上一回!”
众人士气被鼓动起来,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起,结伴往时府走去,皆是一脸的大义凛然、不畏生死。